尚延璟这半年做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私下更有人称尚延璟已经疯了。 但今日他却这样忍下自己,林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煜珩,别逼自己,向前看吧!” 尚延璟沉默着,最后笑笑,摆摆手往外走去。 另一边,许时伊见尚延璟没跟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周围隐藏有许多暗卫,她看似毫无路径地乱逛,最后却走到了曾经的将军府,现如今的镇北王府。 “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尽管南晟南离对她也极好,可许时伊心中还是无一日不挂念沈靖。 这是她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将她从奶娃娃一点点带大的哥哥。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告诉沈靖,自己就是许时伊,可这事终究太过神异。 退一万步,就算是沈靖真的信了,那自己又如何让他再忍受一次离别之苦,告诉他自己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南越。 最终,许时伊只决定找机会让南农治好沈靖,自己不出面。 只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行。 正出神,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一道熟悉的轮椅出现。 许时伊身体一僵,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到树后。 沈靖先下来后,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推着轮椅往府里走去。 许时伊定睛一看,喃喃道:“大哥,英英。” 走到府门口,那两人动作一顿,沈靖突然转头往这方向看来。 许时伊心中一惊,往后猛地退去,却撞进一个胸膛。 尚延璟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躲在这里看什么?” 第32章 许时伊飞快掩去眼中的慌乱,抬头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尚延璟看向将军府门口,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点点头,语气无奈:“好的,迷路的公主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时,许时伊又往将军府看了一眼。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感伤和依恋。 回到别院时,南农已经回来。 饭桌上,许时伊指着尚延璟道:“小叔,你给他治伤时能不能把他咳嗽顺便治了,天天听着怪烦的。” 尚延璟瞥她:“多谢公主关心!” 南农神情一言难尽:“……亏你还听得出来是关心。” 说完又瞪一眼许时伊:“你还挺会指挥,我一药圣,你用的比你们家御医还顺手。” 许时伊谦虚:“我们俩分什么你家我家啊小叔!” 南农蓦地有些怀恋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南词。 尚延璟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道:“不碍事的,不劳烦前辈。” 南农点了点许时伊眉心,却还是转头看他:“王爷这咳嗽的毛病从几时开始的?” 尚延璟顿了顿,默默道:“半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平时无甚影响,一到变天就会咳嗽几声。” 看着许时伊抱着碗悄悄坐远,他哭笑不得:“不会传染。” 许时伊埋头吃饭,心内却琢磨开了。 看来她有必要搞清楚,尚延璟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南农点点头:“等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吃上半月,药到病除。” 尚延璟又礼貌道谢,心中还觉得不愧是九州大陆最神秘和平的南越国之人,药圣前辈人真好,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奇怪脾气。 他哪里知道,南农还记得自己乖乖小侄女捅了别人一刀。 心虚着呢! 接下来几日,许时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尚延璟心中还暗自纳罕。 此时的他还不明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果然,就在阳光明媚的一个安静午后,还在喝药的尚延璟收到消息。 “南词公主又逃跑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妙。 尚延璟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两日施针到了关键时刻,南农都住在宫内,这位倒是会选时间。 淡定自若地喝下最后一口药,尚延璟眸色淡淡:“去哪儿了?” 暗卫脸色羞惭:“属下不知!” 尚延璟也不恼,南词的厉害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若她真是许时伊,甩开几个暗卫更是不在话下。 那天在近月楼,她说许时伊蠢那几句话,不是辱骂,而是一种近似于自我厌弃的嘲讽。 尚延璟想起南词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人戳了个洞,狂风呼啸,却无法填补。 他收回思绪吩咐道:“将寒鸦放出去。” 暗卫领命:“是。” 早防着许时伊的尚延璟第一日就在她住的房间熏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只有一种专门豢养的叫寒鸦的生物能循着这味道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手段是许时伊死后尚延璟才培养的,是以她并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 许时伊刚踏出镇国寺,便看见寺庙门口巨大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熟悉人影。 一身黑衣,脸庞俊美到妖异的尚延璟转头望过来,看见许时伊,他脸上寒冰消融。 “我来接你回去。” 第33章 这句话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许时伊愣了,蓦地回想起当初尚延璟以为自己在镇国寺祈福时那冷漠面孔。 “让我去接她?痴心妄想。” 许时伊跳动的心瞬间冰冻,眼眸也冷下去。 他会来这里,是来接南词公主,而不是那个卑微到无人在意的永安王妃许时伊。 回去的路上,许时伊垂眸沉思,一言不发。 镇国寺的住持见到她后只说了一句话:“涅槃重生,各归其位,一切皆是因果宿命。” 而后不管许时伊如何问,住持都只有一句:“施主不必纠结,你只是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 许时伊琢磨着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哪里是她该回的地方,南越国吗? 为何又偏偏是南越? 尚延璟见状也不说话打扰她,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眼底酝藏了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 刚到山底,一个清脆声音唤醒许时伊的思绪。 “沈大哥,对不起,都怪我丢三落四今天才来这么晚。” 一个沉稳男声道:“无妨,今日来得晚还可以在山中看到日落。” 许时伊一惊。 沈靖?夏英? 她下意识就想藏身,却无处可躲。 蓦地,一个帷帽从后面扔过来。 许时伊转头一看尚延璟,却见他已经策马上前挡住那两人。 她连忙救命稻草般赶紧戴上。 前方,尚延璟垂眸打招呼。 “大哥,夏小姐。” 沈靖神色淡漠地颔首:“永安王。” 夏英虽神色不沈,却也是在一旁回礼。 倒是身后的许时伊听见这称呼十分诧异。 大哥?尚延璟一定是让人夺舍了吧?竟然会叫她哥作大哥。 几人打完招呼,夏英又看向尚延璟身后。 在看见一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后,她眼中出现一抹不屑与鄙夷。 当初阿颜刚死,这人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还不是另寻新欢。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地开口:“没了一个苏清荷,永安王这是又寻了一个新王妃?当初那样,我还以为永安王打算为我们阿颜终身不娶。” 许时伊背脊都僵住。 尚延璟面容不改,依旧好声好气:“夏小姐误会了,只是朋友。” 夏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靖阻止:“英英莫再胡言。” 无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都已经与他们沈家再无半分干系。 夏英悻悻住口。 沈靖冲尚延璟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两方人马擦肩而过。 在走过那名白衣女子身边时,沈靖只感觉心中一动,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升起。 但看着那两人走远,他又摇了下头,将那奇异的感觉挥散。 另一边,尚延璟轻声道:“他们俩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镇国寺为许时伊祈福。” 没人看得见,那帷帽下面,许时伊早已泪珠流了满脸。 见许时伊不说话,尚延璟又自言自语道:“对了,沈将军与夏小姐定亲了,半年过后便会成婚。” 许时伊眼眸瞪大,随即涌出巨大的惊喜与神采。 她突然想起当年夏英总来沈家找她玩,一看见沈靖便眼睛发亮的模样。 只可惜那时的沈靖已经与太傅千金有婚约,而夏英看着飒爽,大家闺秀的教养却不少,故此两人从未有过私下交集。 又转眼看向远处那两个背影,许时伊不禁失笑。 夏英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她的大哥亦是这世间少有的伟岸儿郎。 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能在一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但她依然嘴硬:“我又不认识他们,你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34章 尚延璟也不拆穿她见到这两人就惊慌失措的模样,顺着她道:“只是闲极无聊,与你找些话题。” 许时伊透过帷帽看他,薄纱晃晃悠悠,她看不清这人眼中情绪。 怔忡片刻,她终于问道:“我来盛京,已经听到许多次苏清荷这名字,你当初为她……负了许时伊?” 尚延璟还以为她会一直逃避这问题。 见她问出,漆黑眼眸中漾出一抹笑意。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想起苏清荷,他又抑制不住心底升起的寒意与恶心。 他顿了顿,看向前方,冷冽声音中是无法压抑的恨意:“那女人,是个贼。” 一个清晰的答案在许时伊心中呼之欲出,但她还是故作茫然地问:“她偷了你东西?” 尚延璟摇摇头,看向许时伊,眼中似乎有着莹然水光。 “她偷了阿颜的东西。” 许时伊轻轻呼出一口气,突然间想透了许多事情。 ——果然如此! 所以当初尚延璟是被苏清荷欺骗,而现在这一切转变,又是因为知晓了真相。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许时伊将帷帽揭下,面容上已是一片沉静。 “斯人已逝,王爷现在做这一切并不能抹去你曾带给她的所有痛苦。” 尚延璟痛苦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露出一个十分苍凉的笑。 “真的……无法被原谅吗?” 许时伊与他对视,神色淡漠而冷凝。 当初那些伤害几乎刻入骨髓,让她如在地狱滚了一遭。 凭什么他一句知晓错了便得原谅。 许时伊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