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确实胆大,别说她这样的出身,就算丞相府嫡女姜盈,也断然不敢阻止夫君纳妾。” 穆帝沉默片刻:“无所求就无所惧?” “臣妾倒认为她是心性坚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皇后缓缓摇头,“另外,云绯大概也知道自己夫君的情意和人品,对沈遇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所以才敢提出如此非分要求。” 穆帝没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皇后话锋一转:“不过云绯胆子虽不小,但比起宸王妃跟秦家姑娘亲近的举止,云绯起码更真实一些。” 皇权之下多少人戴着面具而活,能真实展现自我的人着实不多。 有人认为她是胆大,有人认为她愚蠢,也有人认为她不自量力,不识抬举。 不过是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所以想法不一样罢了。 “宸王妃和秦芷岚亲近?”穆帝负手而行,眉眼深沉如海,“或许在朕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跟秦芷岚达成了某种协议。” 所以宸王喜欢秦芷岚是假的,想要秦家的势力帮扶才是真的。 皇后想了想:“臣妾瞧着她们二人确实相谈甚欢,兼之宸王对秦姑娘的态度……皇上的判断应该八九不离十。” “宸王夫妇在想什么,朕比谁都清楚,可惜朕不会让他们如愿。”穆帝抬脚跨进宫门,面色沉冷,“还有那个秦家孙女,人人赞她秉性高洁,才情出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秦太傅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孙女。 心术不正,心存妄念,逾越本分,不知所谓。 同是清贵名门嫡女,秦芷岚跟谢丹姝相比……罢了,她们的心性气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皇后缓缓点头,认同穆帝的话:“宸王身份是不错,可侧妃到底是委屈了秦家姑娘。” 宸王当众送花,秦芷岚当众回应。 于情于理都该成全他们,然而宸王府眼下只有侧妃之位,秦芷岚不是不知道。 可她似乎并不嫌弃这个身份。 “她的野心不仅仅是个侧妃。”穆帝踏上石阶,抬脚进殿,“她还去过战王府。” 皇后听到这句话,顿时诧异:“她去战王府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说服战王妃让位吧。”穆帝脸色不虞,走到罗汉榻前坐了下来,“谁知道呢。” 皇后表情一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让位?”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穆帝抬眸看着她,冷冷一笑,“偏偏有人真就敢这么做。” 侍茶宫女低眉垂眼走来,安静地给帝后奉了茶,随即低眉垂眼退下。 皇后良久未语,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屏退宫人,只留了杨德喜和蔡姑姑伺候。 在穆帝对面坐下,她若有所思地开口:“秦姑娘去战王府一事,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朕从沈遇嘴里逼问出来的。”穆帝说着,忍不住冷哼,“那个闷葫芦,朕要是不逼他几句,他都把事情瞒得死死的。” “战王可能只是不想坏了女儿家的名节。”皇后神色淡了下来,对秦芷岚的印象彻底颠覆,“他本就不是个爱告状的人,能自己处理的就自己处理了,只是秦家那女子看着知书达理,没想到……” “你待在深宫,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穆帝有些厌烦,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除了这几位皇子,皇后觉得还有谁配得上秦家姑娘这身份?” 皇后拧眉想了想:“齐锦倒是合适,不过齐锦对她不熟,怕是不会轻易答应。” 她本意想说的是,齐锦不一定看得上秦芷岚,但碍于女孩子家的名节,说得倒是委婉了一些。 而且秦芷岚那性子若是真的,显然配不上齐锦。 “丹姝不是还没成亲吗?不如把丹姝许配给齐锦。”穆帝单手叩着小案,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看着皇后,“他们俩倒是天作之合。” 皇后神色微变:“皇上,他们俩般配倒是般配,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穆帝抬手阻止她的话,“你抽空跟丹姝谈谈,看她愿不愿意,婚姻大事要先征得女孩子的同意。” 皇后沉默下来,忍不住想,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谢家和忠义侯府一旦联姻,将意味着什么? “皇后,你是朕的妻子。”穆帝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朕不想夫妻之间还要来个帝心难测,朕今日索性把实话与你说了,宸王争储没有任何可能,朕就算把储位传给老七老八,也绝不可能传给宸王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 皇后神色一凛,连忙屏退蔡姑姑和杨德喜:“你们俩先退下,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宸王在朝中经营许多年,外有顾家暗中帮助,钱财和地方势力都有插手,朝中有丞相扶持,根基很深。”穆帝斜倚下来,声音平静,“沈遇常年带兵打仗,朝中从未经营过,此时朕若问他们立谁为储,只怕一大半的人都会提议立宸王,而其他一小半则会支持立裕王。” 皇后低眉说道:“立储之事,臣妾不敢擅言。” 第162章铺路 “不敢擅言就安静听着。”穆帝叹了口气,“楚国安稳来得不易,朕刚登基那几年一直打仗,国库常年空虚,收上来的税常常入不敷出,而收入大半都拿去养兵了,南疆不安稳,漠北也不安稳,朕每天晚上愁得睡不着觉。” 皇后神色微怔,忽然愧疚:“臣妾那些年里沉浸在失去儿子的伤痛之中,没能替皇上分忧解劳,是臣妾失职。” “都过去了。”穆帝摆了摆手,“再说边关打仗是男儿的事,你一个妇人能帮朕分什么忧?” 皇后表情微妙,却没说话。 “安稳来得不易,朕不想亲手毁掉这些。”穆帝语调沉寂,声音里听得出几分疲惫,“南有忠义侯,北有沈遇,楚国才能得几年平静。一旦忠义侯或者沈遇出了点什么事,那两个野心勃勃的国家定然闻风而动,楚国又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 国家大事,穆帝很少跟皇后和嫔妃们说。 尤其是年轻时的天子,大概都存着一腔傲气,越是艰难时越不愿意让人看出他的脆弱,时时刻刻保持着帝王威严和高深莫测,把所有的艰难和不安都藏在冷漠的面具之后,让人窥不见真实的情绪。 反而是年过半百之后,还能稍稍云淡风轻地谈及当年艰难的处境。 皇后给穆帝续了盏茶,声音平和:“臣妾明白皇上对社稷安稳的珍惜,那么难的几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朝堂上这点事儿压根不算什么。” “的确不算什么。”穆帝冷笑,“朕以前不在意,是因为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曾经朕确实属意宸王为储,可最近才忽然意识到,楚国若真到了宸王手里,只怕不出十年就要落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