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场景被临安城内那些高门显赫之家的女儿们见到,怕是要求着自家长辈,厚着脸皮来谈婚论嫁了,大宋民风不比前朝,民风开放,从取消宵禁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故而女儿家追求男子之事,也并不新鲜。 舞了近一刻的时间,收枪之时,南一抬头看着不见烈阳的天空,阴云霾霾,不正好是他此时心情的写照,他不可能像游炼心那般洒脱,不顾后果,也不能像苏笑然那般在伤心之余放声大哭。 他只能独自一人默默承受失去父亲的痛楚,先前自己在面对朝廷这个庞大的黑洞时束手无策,而今看到了希望,只因他遇见了游炼心,在他身上,南一竟然看到了一丝父亲的影子,洒脱、无畏、率真。 而这些,正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应该有的品质,他在朝廷官场这几年,已经将这些品质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中。 就在他准备把这些属于自己的的东西启封之时,那个给与他希望的人,却被黑洞吞噬,现今也是自身难保,所以他心中苦闷,甚至痛苦难耐。 感受着雨水淋在脸上的冰凉,南一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一声轻唤将他拉回了现实,“南一,你在做什么。” 苏笑然昨夜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全身的气力都用在了悲痛上,再加上被某人敲晕,很难不睡死。 醒来后就在房中发闷,便出来透透气,不曾想见到南一在舞枪,本是欣赏了一会儿,最后见他停下后在院中淋雨,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悲伤,便忍不住出言相问。 南一收回繁重的思绪,见院中的回廊站着苏笑然,当即收起了枪,回到回廊处,唤来阿福,将枪递给他,并吩咐他务必保养得当,阿福得令后,抱着枪便向一旁的一个房间走去,那里是南一放置兵器的地方,虽然在京城为官,但他还是保留了武将的习惯。 这是家风,怎敢轻废。 苏笑然见他满身的汗水和雨水,甚是心疼,上前去,不顾男女有别,抬起自己的右臂,用贴身的手帕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水滴。 南一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这温柔的攻击。 苏笑然心中不悦,但她不是那种小女子心态,当即收起了手帕,不提方才之事。 南一则有些尴尬,觉得这样做会伤了苏笑然的心,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两人竟是沉默了半晌,此间一言不发,只有雨落声源源不断的传来。 还是苏笑然打破了这一宁静,他告诉南一:“我还是想回家看看。” 南一自然是不许,“不可以,现在你爹自尽身亡,必然牵扯极广,不能贸然回家,而且现在苏宅已经被贴上封条,旁人进不去,天知道皇城司那帮人是不是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可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爹要自尽,我根本就不相信我爹会这么做。”苏笑染的话斩钉截铁,在她眼中,苏瑞是一个好父亲,而且一向洁身自好,她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心目中千好万好的父亲会选择自尽这一条路。 “恐怕,是牵扯到程松一案吧。”南一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将程松一事对苏笑然和盘脱出,一来她父亲因此而死,所以她现在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经过;二来他也有私心,苏家和皇后一脉有所关联,将苏笑然拉进来,自然可以借助自己和苏笑然的关系搭上皇后这条线,或许游炼心一事还有转机亦未可知。 苏笑然此时一头雾水,“程松?他是谁,和我爹的事有什么关系?” 南一深吸一口气,和苏笑然来到院落中的一座凉亭之中,然后在淅沥的细雨中,南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包括苏宅牵涉其中事端,到游炼心被捕,其中还有张大山告诉他原本不知晓的事,他统统都告诉了苏笑然。 此时雨声更大了,在凉亭周围,依稀可以听见不远处池子中青蛙的叫声,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惊的屋檐下的雨燕“啾啾”地叫着。 “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苏笑然震惊之余还心有余悸,她没有料到这短短的四五日,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件,而她是闺阁女子,自然不知晓这些龌龊之事。 她回过神来,对南一道:“那你接下准备怎么办?” 苏笑然问的十分实际,从南一的话中她知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同样是失去了父亲,她现在完全能体会到南一的心情,不查到事情的真相,决不罢休。 南一盯着苏笑然,沉声道:“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救出游炼心,他是破案的关键,没有他,我们会是无头的苍鹰。” 苏笑然皓齿紧闭,粉色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她用力点了点头,知道南一说的不无道理,既然游炼心能够查出潜伏在皇城司内的内奸,本事毋庸置疑。 “你说吧,我都听你的。”苏笑然现在完全将南一当成了主心骨。 南一没有犹豫,当即说道:“我们去找皇后。” …… 史弥远在家中得到一份密信后,便告假一日没有去上早朝,只因密信中所言甚是重大,他先前就派人给了对方一份情报,没想到会有回音。 在书房中不断踱步,他感觉心中所言字字是真,如针扎一般在自己的心尖。 自从庆元党禁之后,朝廷大权尽数十之有八落入韩侂胄一党手中,史弥远虽是韩侂胄的死对头,但绝对实力要差上不少,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以待时机。 如今,韩侂胄拉拢了官家和太子,密谋北伐之事,说是密谋,却也是公开的秘密,朝中大臣大都知晓,反对者寥寥无几,只因韩党势大,外有权臣下,韩侂胄的妹妹韩夫人也是官家时下最为宠幸的妃子,谁人敢置喙半句? 史弥远忧心便忧心此处,本次北伐大计乃官家鼎力支持,加上朝中上下被韩侂胄整治的几乎是铁板一块,成功的概率极高。 而且更为致命的是,此时北方的蒙古基本完成了统一,那个叫铁木真的家伙频繁出兵骚扰金国,这让金国不得不抽出大量的精力去防范蒙古。 这几个条件之下,韩侂胄的北伐大计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恐怕真的能收复故土。 这还了得! 史弥远对收复故土一事并不在意,他觉得打打杀杀都是野蛮人的行径,在朝廷中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理,国与国之间也是这个理儿,何必要弄得兵戎相见呢? 大家坐下来有什么谈什么,你要一点国土,我要一些丝绸,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买卖,但凡是买卖,就能有商有量,动不动就大动干戈,实在过于愚蠢。 另外,还有一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那便是韩侂胄会因为这件事在朝中声望大增,不仅功在当代,甚至于史书上,都会对其大书特书一番,青史留名,被万世所敬仰。 到时候,就有他出头之日。 所以,他必须让韩侂胄放弃这次北伐的计划,若是不能成功,则让其北伐不那么顺利亦可为之。 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为了能够扳倒韩侂胄,他认为非常值得。 他不怀疑手中的情报是一份伪造的陷阱,因为这件事他只要稍加思索,便知道八九不离十,韩侂胄想要北伐,必须要稳定西南,而西南则是吴曦的大本营。 吴家虽世代蒙受大宋恩惠,吴璘更是被封为信王,如今却是尾大不掉的地方阀门,手中精兵十数万,在靖康之后,更是趁着朝廷无暇顾及西南,则做大做强,表面上还维持着君臣的关系,实际上早有贰心。 怎奈大宋在岳飞等名将的支撑下,日渐有了反复之象,故而吴家便沉寂了下来,到了吴曦这一代,朝廷更是体恤有加,竟是将其封为陕西河东路招抚使,权柄进一步扩大。 若是让其倒向韩侂胄,那他史弥远在朝廷的日子,将愈发的艰难。 想到此处,史弥远当机立断,差人备娇,他要冒雨面见圣人。 天下之事大体上有一些是偶然的机缘促进了事态的发展。 史弥远来到圣人宫殿之外,被告知要稍等片刻,有人在面见圣人,史弥远心生好奇,耐着性子在雨中宫殿的屋檐下等待。 良久,他见到一男一女从宫殿中走出,脸上露有愁容,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认识南一和苏笑然,正思索之际,一旁的内侍打断了他的思绪,领着他进了大殿之中。 第二十八章 八月初五·危局(2) 大宋皇室不喜大兴土木,故而圣人之居所一直没有固定,而杨自加封皇后 z 之后,圣人一直居于慈明殿。 面对圣人时,史弥远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按理说,嘉泰二年的那场立后风波中,他是出了死力,扛着韩侂胄和满朝文武的压力,力挽狂澜,生生将杨贵妃变成了杨皇后,在皇后眼中,可谓是旷世之功了。 可是这位杨皇后,虽是平民出身,可才思敏捷,通晓古今,学问之深、见识之广不亚于朝中的任何一位士大夫。 更为可怕的是,她性格刚烈,做事果断不拖沓,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在几年前的立后事件中听了史弥远的建议,自然也就没有今天的后位。 所以史弥远在圣人面前从来不敢居功自傲,一直用谦卑的态度对待她,他知道,他能在朝中和韩侂胄对着干,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圣人,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圣人和韩侂胄很不对付。 只因当时韩侂胄并不支持圣人为后,而且他还有个妹妹,此刻正在后宫,为韩夫人。 由此关节,圣人和韩侂胄就是不解的死对头,于他而言,最为有利。 来到慈明殿内,史弥远在一处珠帘外下跪行礼,珠帘之后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但史弥远知道,眼前的便是圣人了。 “史弥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