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礼貌，何思辰主动调节气氛：“秦律师，你不是在法国吗？”

秦霄宇抿了口酒，唇角微扬：“听说周年宣成了桐城的金牌律师，我回来学习学习。”

听似客气的话却让周年宣面色一黑。

除了法学院的同学，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学校的模拟法庭上连续三次输给秦霄宇。

眼见周年宣有动怒的趋势，何思辰讪讪一笑：“改天吧，他都成醉鬼了。”

没等他把人带走，秦霄宇火上浇油般地开口：“刚刚我听你说什么侄女，是不是以前经常在学校门口等季律师的红发小妹？”

“秦律师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周年宣讥讽道。

秦霄宇没有回答，端着酒杯挪开了视线。

无言了一阵，周年宣头疼的厉害，也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转身便要走。

这时，秦霄宇突然开口：“还有八天上诉期。”

周年宣脚步一顿，紧蹙起眉。

何思辰也愣了：“什么意思？”

秦霄宇仰头将酒喝完，神色淡然：“意思就是他会再输给我。”

路灯昏黄。

一辆吉普缓缓停下，周年宣推开车门，步伐踉跄地走向家门。

何思辰下车扶着他，摸遍了他口袋也没找到钥匙。

周年宣打了个酒嗝，昏昏沉沉地说了句：“花坛……下。”

闻言，何思辰俯身挪开花坛。

一个带着“季”字的挂饰钥匙静静躺在地上。

他拿起钥匙，看着挂饰忍不住打趣道：“想不到你居然喜欢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周年宣抬眸望去，眸光微凝。

那是予路凝一年前系上去的，她说她在一堆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季”字。

想到予路凝那时微红的脸，他心口微微一紧。

“你回去吧。”周年宣拿过钥匙，毫不客气地赶人。

何思辰气笑了：“不说谢谢就算了，连杯茶都让我喝？”

周年宣沉默，一脸心不在焉。

“你在想秦霄宇的话？”何思辰猜测着，又补充了句，“还是那个侄女？”

周年宣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烦人了？”

又被怼了的何思辰撇撇嘴，见他进去了才转身准备回家。

可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医院的护士。

“喂？”

电话中传来护士有些担心的声音：“何医生，予路凝情况有些不太好，你回医院一趟吧。”

闻言，何思辰严肃了脸，立刻赶回了医院。

重症监护室。

“奶奶……小瓷疼……”

予路凝嘴里不断吐出痛苦的呓语，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泛着青灰色。

何思辰急匆匆走进来，冷静地给她做着检查。

恍惚中，予路凝只觉有只手在翻自己的眼皮，意识模糊到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她下意识地唤了声：“小叔……”

何思辰手一顿，微皱着眉俯身贴近予路凝：“你说什么？”

予路凝奋力抬起眼皮，气若游丝：“小叔，我真的没有杀人……”

第十四章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惊醒了沙发上的周年宣。

他大口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湿，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恐慌。

雨从没关窗的阳台飘了进来，拍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周年宣环顾着客厅，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黑发间，呼吸有些急促。

他梦见了予路凝。

梦中的她穿着囚服，无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话后血便从她嘴角流下。

刺眼的红色染红了那蓝白的囚服，甚至像海水淹没了他整个意识。

好一会儿，周年宣才缓和情绪。

他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起身脱掉外套朝卧室走去。

天明。

医院内。

予路凝再次醒来，耳畔除了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只有窗外远处的车流声。

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干涩的眼一热。

她做了个梦。

梦见十五年前的周年宣递给她一颗糖，温柔地叫着自己“小瓷”……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护士端着碗粥，脚步轻轻地走进来。

见予路凝醒了，她松口气后便调整了病床的高度。

“苏小姐，虽然你现在打着营养针，但总会肚子饿，我帮你买了粥，吃点吧。”

护士坐在病床旁，小心地冒着热气的粥。

予路凝看着她，突然就落了泪。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与她萍水相逢，照顾她也许是处于职责，可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却是周年宣多年不曾给她的。

予路凝抑着喉间的紧涩，艰难开口：“谢谢你。”

等喂完了粥，护士帮她擦了嘴角后才道：“我听警察说建议你取保候审，要是在里面病情恶化，怕救治不及时。”

予路凝目光渐暗。

她已经身无分文，就算保释金酌情将百分之八十，她也拿不出。

况且，自由对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见予路凝没有回答，护士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几句便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病痛，予路凝疲惫地闭上双眼，努力放空自己。

律师事务所。

周年宣刚进办公室，助理苏烨便将个纸盒放在桌上：“季律师，前段时间的案件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知道上司最近情绪都不怎么好，他说话都多了分小心。

“谢谢。”周年宣捏着带着丝倦意的眉心，头也不抬。

苏烨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

“对了，之前有封……”

“小季！”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粗狂的声音如雷乍响。

苏父气冲冲地走过来，拉开椅子就坐下：“我的赔偿金呢？”

周年宣示意苏烨出去，而后冷冰冰回答：“如果她有钱赔，也不至于要蹲十年牢。”

“别跟我扯这些！”苏父挥了下手，咄咄逼人，“现在陈慧每天要花千多块钱的治疗费，我哪来那么多钱？”

听到这话，周年宣黑了脸。

妻子昏迷，女儿入狱，他却只在乎钱。

这到底是是什么样的父亲！？

苏父警惕似的看了眼门外，忽然压低声音：“我妈手里可还攥着两百万，她死了，这钱肯定到了予路凝手上，她不可能没钱！”

说着，他语气突然谄媚起来：“小季，看在你妈和陈慧是朋友的份上，你把钱从予路凝那儿弄出来，我给你双倍律师费。”

第十五章

看着满眼贪婪的苏父，周年宣觉得有些荒唐，更忍不住去想予路凝这些年的苦日子。

她的衣服和鞋是苏雪不要的，哪怕是生日过年，她也不会得到什么礼物。

想到这些，周年宣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神情多了分不耐：“如果那笔钱作为遗产归到予路凝的名下，法院自然会查得到”

苏父脸色一变，拍桌而起：“打官司前我就说了不管她做不做牢，只要赔钱，现在人进去就算了，钱也没有，有你这样做律师的吗？”

周年宣紧蹙眉，心底又替予路凝感到悲哀。

想不到人心已经凉薄道这种地步了！

他目光骤冷，沉着脸下逐客令：“宣判结果已经执行，你再怎么告也是这个结果，我还有事，请别打扰我工作。”

苏父知道周年宣脾气，也不敢再纠缠，只能憋了一肚子火走了。

见人离开，周年宣才觉耳边宁静了些。

他看了眼台历，幽深的视线停留在十八号上。

那天是予路凝的二十四岁生日……

当晚。

何思辰一脸凝重的看着予路凝今天的检查结果：“苏小姐，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做心肺联合移植有几率延续你……”

他突然停住，眸中闪过抹尴尬。

他一时忘了予路凝目前还在保外就医。

心肺联合移植的费用最少五十万，而她住院的治疗费已经由监狱方面承担了，那种大型手术恐怕是不会负责。

予路凝呼吸平稳，目光也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没资本去买那几年命。

沉默了几秒后，何思辰才重新开口：“你真的没有其他家属了？”

他偶然听护士说过，予路凝是被她亲生父亲告到坐牢的。

惊讶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没有。”予路凝眸色黯淡，语气满是无所谓的淡然。

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何思辰无奈地要摇摇头。

叮嘱了几句让她多休息的话后，他便离开了病房。

谁知道刚出去，竟见秦霄宇在跟监视予路凝的警察说话。

何思辰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秦霄宇看了他一眼，朝警察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才回答：“来看看客户。”

闻言，何思辰愣了。

这里可是医院，哪来他的客户？

没等他反应，秦霄宇径直进了病房。

病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药水味，心电仪中的线条伴着滴声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看向病床上的人，深沉的眸子掠过丝惊讶。

在秦霄宇的记忆力，予路凝是个妆发穿着夸张的小太妹，他甚至亲眼见过她在巷子里打架。

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瘦弱苍白的让人心生不忍。

予路凝缓缓转头，神情微怔。

男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秦霄宇走过去，嘴角勾着抹淡笑：“我是周年宣的大学同学，秦霄宇。”

听见“周年宣”，予路凝心微微一沉。

她挪开视线，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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