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未必逃得掉,就算逃了也未必能等到唐停,得到救治活下去,他想让他改变主意,想让他自私一些,可话不等出口,他就看见了推门出来的秀秀。 所有的念头戛然而止,如果谢姣如今的处境换成了秀秀,他会怎么做? 他只能做出和君珣一样的选择。 他再没能说出话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君珣进了内殿,然后听不出丝毫异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你这几日精神越发好,是不是快要好了?” 黑暗中谢姣不知道时辰,只是觉得她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她数不清多少次想要昏睡,却又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君珣才终于出现。 她下意识抬起手:“兴许是吧……外头什么情形了……京北营到了吗?” 君珣在衣襟上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才握住了谢姣的指尖,他低应了一声:“到了,外头大局已定,你不用担心了。” 谢姣松了口气,强撑着的力气有些泄了,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歪,君珣一把将她接进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一下又一下。 “谢姣……” 他若有似无地呢喃一声,明明每个字都轻飘飘的,却仍旧砸在了谢姣心头,她莫名地有些不安:“君珣,真的……没事了吗?” 君珣应了一声,干燥的唇抵在谢姣耳边,一路顺着脸颊亲吻到了她眼角,他的吻不重,可每一下都透着珍惜,他很后悔,和谢姣纠缠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她清醒着的时候这么亲吻她。 “君珣……” 谢姣再次开口,话里的不安越发浓重。 君珣克制地停了下来,不能继续下去了,谢姣那么敏锐,再继续下去会被她察觉。 第486章情爱于她,只是过客 他默默抓紧了谢姣的衣角,将所有难以言说的情绪,都灌注到了那绵软的布料上,嘴角却微开,露出了一个温和柔软的笑容来:“只是这一仗打得凶险,好不容易结束了,便总想亲亲你。”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谢姣稍微松了口气:“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啊…… 君珣含笑应了一声,他眼也不眨地看着眼前这张只露出来一半的脸,很想问问她,能不能把面纱解下来,能不能让他完整的看她一眼,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将死之人的愿望无关紧要,不必再为难谢姣了,反正这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君珣……” 谢姣忽然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高于常人的体温被手笼一挡就成了温暖,她紧紧抓着君珣的手,心里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就是想,她不知来由地想紧紧抓着身边的这个人。 “等你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去梅林看看好不好?” 她想要一个承诺,一个证明君珣还会安稳在她身边的承诺。 “好,”君珣低声答应下来,那么干脆利落,容不得人怀疑,他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向往,“我也很想去谢家看看。” 因为除了那里,他这短短的一生里,竟再找不到第二个值得去回忆的地方。 他俯身给谢姣盖了盖被子,借着这个机会,他又偷偷抱了抱怀里的人,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她说,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还要为她安排后路。 “谢姣,喝杯茶。” 他将一粒药丸化进茶水里,悄无声息地喂进了谢姣嘴里。 他知道她会睡过去,连一句道别都不能和他说,可唯有如此他才能狠下心来送她走,他怕她会说不走,更怕她会说她要走。 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要让她说了。 许是怜悯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谢姣服了药反而有了几分精神,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说当年那枝从亭子外头被递进去的梅花枝已经种进了梅林,长成了一棵梅树,她很想带他去看看,让他再折一支梅花给她;她又说她知道父亲在梅林里埋了女儿红,他们去了谢家可以挖出来喝,这么多年过去,味道应该很好;她还说…… 她没再说了,她如同以往那么多次一样,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只是眉宇间再也没了以往的安静平和,她眉头蹙着,仿佛是被乾元宫外的杀气惊扰了。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将那一点点皱纹揉开才低头轻轻亲了一口。 “薛京,”他低声开口,听见脚步声时却连回头都舍不得,他一下一下摩挲着谢姣的发丝,“带着你所有的人跟她一起走吧,走你们清明司的暗道,去千门关。” 薛京跪了下去,既是恳求又是拒绝:“皇上,让他们送姑姑走吧,臣留下来,臣答应过干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您,臣……” “你在,朕才能安心。” 他打断了薛京的话,终于肯将目光从谢姣身上移开,他弯腰将薛京扶起来,“你对秀秀的心思,朕明白,也带上她吧,谢姣就交给你们了。” “可是……”薛京万般抗拒这个结果,“姑姑醒过来若是追问,臣要怎么和她交代?臣不止没能保护您,还临阵脱逃,姑姑若是怪罪……” “她不会怪你……” 君珣取了最厚实的大氅过来,将谢姣扶在自己怀里,仔细地给她系好了每一条衣带,“她从来都不会感情用事,情爱于她而言只是过客,最多难过几天,她就会忘了朕的……” 那是他希望谢姣会有的以后,却又是他无比恐惧的以后,若是这世上连谢姣都忘了他,谁还会记得呢? 可忘了又有什么不好? 他再次抱住了谢姣,隔着面纱轻轻亲吻她的嘴角。 谢姣,我不能陪你去梅林了,但送你出宫这件事我做到了,日后若是哪一天想起我来,别只记得我失信于你…… “走吧。”他将谢姣抱起来放进了薛京怀里,随即便背转过身去,再没多看一眼,“有多远走多远。” 薛京看看怀里无知无觉的人,再看看君珣决绝的背影,万般情绪堵在心口,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这是主子最后的托付,他没办法拒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护送谢姣安全离开。 然后他会回来,若是那时候君珣还活着,他会如同当初的誓言一般,做他的刀,做他的盾;若是来不及了,他会尽一把刀最后的使命,为他报仇。 “皇上保重,臣拜别!” 他抱着人,连跪地俯首都做不到,可他相信君珣一定什么都明白。 他没再多言,找到秀秀领着她从乾元宫后门走了出去,陈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堵住了这里,大约是怕有人会从后门逃跑,可看见薛京带着两个女人的时候,他却没有为难,摆了摆手就让守城军让出了一条路。 薛京脚下不停,一路往前奔逃,直到一声嘹亮的鸡鸣声响起。 鸡鸣起,卯时至,天亮了。 靖安侯给的时间也到了。 君珣推开门,缓步走了出去,迎接他的,是数不清多少双复杂的眼睛,是那些宫人和禁军。 他们还守在这里。 “皇上……” 喊声此起彼伏,他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看过来的目光饱含着最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期待,也有茫然和忐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连这声“皇上”,他们都喊得没有底气。 君珣抬眼,一张张扫过那些被血污染脏的面孔,他知道,这些人当初拼了命的护他图的是活下来之后的青云路,可现在,他还能给他们什么呢? “你们……可降。” 他哑声开口,音量却并不低,这已经是他穷途末路之下,唯一能为这些人做的了。 是他让他们降的,所以谁都不必愧疚,不管是多忠肝义胆的人,都不必因为他背上枷锁。 人群里忽然响起压抑的悲鸣声,脆弱颤抖,宛如被抛弃的幼兽,之前苦战濒死的时候没人哭,看见援军到来的时候没人哭,可现在可以放下武器了,他们却哭了。 哭泣声逐渐连成片,如同一曲祭奠的哀乐。 君珣弯下腰,替那断了双臂的小禁军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去吧,放下武器,去他们那边。” 小禁军没动,只是哭嚎声越发剧烈,君珣便不再劝他,只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 身边却忽然多了一道影子,他本以为是靖安侯等不及了,可扭头一看却是太后。 他本该是惊讶的,乾元宫这么危险,太后不该过来,可他的心里却一片沉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弃他而去,所以他就只是那么平淡无波地看了她两眼。 太后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她一一看过那些苟延残喘的兵士,里面还有她荀家的府兵,可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她难得平易近人,将以往的威严和骄傲都收了起来。 “若是这些人死保,你还是能逃出去的,不试试吗?” 第487章再来 君珣摇了摇头:“不试了。” “为何?” 君珣沉默下去,他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实在想不出可以拿这些人的命去换自己命的理由,他已经没有皇位了,给不出别人卖命的报酬,何况他一走,靖安侯就会去追,他的谢姣就走不了了。 “朕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他敷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