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倾沅死在离开裴奕舟的第十年。 她为了推开一个即将被大货车撞倒的孩子,自己却倒在了车轮下。 鲜血不断从她的口中涌出,将她的身下染红一片。 她睁着眼,看着天空,脑海中竟然浮现了裴奕舟的脸。 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念的,竟然是他。 还有人在叫她坚持,说救护车已经来了。 可是,她再也不想苟延残喘地活着了。 如果这是对她的惩罚,她认。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她看见故乡的山坡上,立着她的坟。 然后,她看见了裴奕舟。 年复一年,他都会来看她。 一如记忆中的挺拔俊朗,眉眼深沉,却沉默不语。 她看见年迈的父亲对他说:“奕舟,是我家倾沅对不起你。” 他摇头:“爸,倾沅她很好,是我没福分。” 她忍不住冲他大喊:“你不要再来了! 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 有一年,他不再来了。 她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唢呐声在后面的山头吹响,那是已经从孩童长成青年的裴奕霖,抱着他的牌位,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队自发而来的群众。 她疯了似的跑过去。 他怎么会死? 他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死? 裴奕霖大喊道:“哥,我听你的话,把你葬在她的后面了。 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着她,她也不会嫌你碍眼了!” 他与她的坟,隔着一座山。 他埋在她的正后方,他看得到她,她却看不见他。 他连死后,都这样卑微地爱着。 听到这里,齐倾沅只觉浑身都痛了起来,像是要立即魂飞魄散一般。 鬼魂,也能感受到痛吗? 她哀嚎一声,扑到了被红色旗帜覆盖的棺木上,掩埋的泥土不断透过她透明的身体落在棺木上。 他即将长眠于此。 她在哭,却没有眼泪。 她大喊道:“裴奕舟,我不要你这样!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你吗? 你想要让我愧疚,让我忘不了你对不对! 裴奕舟,你给我起来!” 她呜咽着,阴沉沉的天飘起雨来,她的世界,忽然一片黑暗。 * 齐倾沅再睁开眼,便看到了白色的帐子顶。 她随即环顾四周,红砖的墙,红漆的柜子,镂花的窗,这不就是当年她和裴奕舟的新房吗? 她随即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1983年! 床边的镜子里,一张艳丽又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 那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回到了21岁的时候? “你醒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门口迈了进来。 裴奕舟穿着军绿色的裤子和白色衬衫,湿透的衣服将他的身材紧紧包裹着。 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健硕有力的大腿和手臂肌肉一起鼓动着,整个身型却不粗壮,浑身都充满着爆发力。 常年训练的原因,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身姿挺拔又敏捷。 齐倾沅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待他走到跟前,记忆中模糊的眉眼清晰起来。 斜飞的剑眉英挺,狭长又锐利的凤眸,薄唇轻轻抿着,每一处轮廓线条都俊朗得过分,却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这是她上辈子的前夫,现在的丈夫,裴奕舟。 他还活着,真好。 泪意涌上眼眶,哽得她喉咙生疼。 她张开手,正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却听得到他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婚,我成全你。” 齐倾沅瞬间愣在当场:“离婚?” 裴奕舟看了一眼她潮湿的眼眶,眼中氤氲着不明的情绪,声音暗哑又沉重:“你为了离婚,连命都不要了。” 齐倾沅当场就愣住了。 怎么回事? 回忆一幕幕袭来,她猛然惊觉,就在刚刚,她因为裴奕舟伯母的一句话,加上对裴奕舟积怨已久,逼着他离婚不成,就跳了河。 是裴奕舟救的她。 可是,记忆中他的反应明明不是这样的! 齐倾沅一时半会也理不清个所以然来,她只知道一点,她不能再失去他! 于是,她一把抱住裴奕舟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我不离。”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感受到裴奕舟的身体僵了僵。 然后是细微的叹息声传来:“倾沅,我说了,我放你走。 所以,你不需要再演戏了。” 裴奕舟的话刺痛了齐倾沅的心,一点一点,却十分清晰。 曾经她错信他人,以为他不爱她,甚至误会他很多事情,所以整天作天作地,使尽手段,只为了跟他离婚。 所以,他以为她又是在骗他? 无限的悔意在心中蔓延,齐倾沅只能将他抱得更紧。 她抬起头来,睁着泪蒙蒙的双眼看他:“奕舟,你不要我了吗?” 柔软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语气,是她未曾在裴奕舟面前表现过的。 齐倾沅靠着他,前襟很快被他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沾湿。 胸前的柔软紧紧地贴着裴奕舟,比他微凉的体温透过湿了的薄衫传递到身上。 有悸动,也有生出的烦躁感。 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要伸手推开她,大掌才触及她纤细的手臂,又是一阵触动。 太细,太软了。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她伤了。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仅有的那几次的旖旎。 她那一掌就被他扣住的纤腰,以及哭红了的眼。 这个时候的她,与那时的她是那么的相像。 裴奕舟闭上双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倾沅,你快放开。” 她以为他会心疼,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坚定地对她说:“倾沅,我不会和你离婚。” 可是,他竟不为所动。 齐倾沅抬眼,是他冷清的双眸:“倾沅,是你不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