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重女子名声,名节甚于性命。 若凤临真的……她当如何? 这是闻人靖少有的慌乱。 他看向天外沉沉夜色,竟觉有些害怕。 怕凤临受伤。 更怕这世上以后再没有凤临。 他再次用力闭了闭眼,将心头纷乱的情绪强自压制下去,让自已恢复冷静。 只要能将凤临找回来。 他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余生对此事只字不提。 心意不改,待她如初。 “听管家说你刚刚调动了王府暗卫去保护西陵三公主,她一个女儿家罔顾体统四处乱跑便罢了,那是西陵的事,可你怎么也跟着她一块胡闹?” 老王爷从外走进来,黑金袍素冠,头发花白,长眉厉目,不怒而威。 他走到闻人靖面前,重重哼了一声,复又语重心长,“靖儿,你如今已经是名声赫赫的漠北王,手掌实权,闻名天下,你要成亲什么样的好女子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跟西陵皇室那个丫头纠缠不清呢?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整个王府的前途都在你手里,你却偏偏沉溺于儿女情长,简直让为父太失望了!” 声色俱厉又软硬兼施。 闻人靖半垂眸子掩住眼底讥诮。 父王对他从来如此。 在他心里权势最重,其余皆可往后排,连他这个儿子也如是。 他讽笑自嘲见间,老王爷的话又飘至,“本来你想娶西陵三公主,父王是很看好的,她不论家世背景还是人品样貌皆与你匹配,可是靖儿,你一再求亲她一再拒绝,分明是对你无意,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凭白让外人屡看笑话?吴相国有一小孙女,貌美聪慧,蕙质兰心,恰到议亲之龄-——” 闻人靖抬眸,眼眸漆黑幽暗,“父王对我自幼严苛,我从无怨言,但凡父王要求,我皆尽全力办到从不推诿,唯有此一事望父王能顺我心意!我想娶凤临,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更改!” 老王爷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举步走至一旁,在另一张圈椅上坐下,径自道,“常言道娶妻娶贤,身在我们这个位置,除了要娶贤妻帮掌中公之外,亦是在结两家之好,以能相扶相持。你要娶凤临可以,你不喜吴国公小孙女也可以,北襄世家千金多的是,你可自行挑选几位,以侧妃之礼抬进门。侯府公门世家子,正妃只有一位,侧妃却不同。如此一举两得,也不会辱没了你的三公主。” 他抬手止住想要开口说什么的闻人靖,眼中精光闪动,“先皇已经驾崩,朝中重臣权臣皆以漠北王府为马首是瞻,共襄扶持幼帝上位。日后你就是北襄的摄政王!幼帝年幼,朝堂上的事情当如何全是你说了算!等他长大羽翼丰满还需十数年,到那时你已经权倾朝野手掌半壁,便是帝王都要忌让你三分!这才是正事、要事!靖儿你可明白?” 剖了一番心迹,老王爷离开前留下最后几句话,“靖儿,我漠北王府虽是皇室血脉,却因为‘正统’二字无缘那个位置,这是为父一生的遗憾与不甘。今有望攀上云峰,你切莫忘记使命一再教我失望。生在皇家,比人弱,活得连狗都不如。我倾心培养你二十多年一手将你扶上这个位置,你若不能将家族放在首位,父王能扶你上去,也能将你拉下来换听话的人上!” 名贵檀木雕花桌上,四角宫灯光晕柔和朦胧,对比之下,显得靠坐一旁的锦衣男人极冷硬凛冽。 厅外夜色沉沉,老王爷离去方向已经空无人影。 闻人靖淡淡望着那方,眸色寸寸冷冽,自言自语般轻喃,“皇室权最重,情最薄,为权故,父子亲缘可抛。父王的教诲,孩儿谨记在心。……你年纪大了,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 正月,海的另一边,舶来。 满大街金发碧眼白皮肤,黑发黑眸的男女行走其间,显得极为醒目。 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凤临的眼睛就瞪大了没回复过原状。 “这就是舶来人?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长得这么奇怪的人!为什么他们的头发是彩色的?为什么他们的眼睛不是黑的?怎么能长那么白?” “大叔,亏你长得高,没矮了中原人的气势。”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既然你能来这里,他们应该也能去中原才对,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中原出现过这等模样的人?” “怪不得骆川会跟你做生意,确实能耐不小。” “你说这个叫象牙?跟玉石一样漂亮……这边的玛瑙挺不值钱,跟我们中土随处可见的珠子差不多……” 白奎嫌她聒噪,“毒不侵在你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毒不侵?是谁,你的朋友嘛?名字真奇怪。”凤临一点没有被嫌弃的不爽,视线在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小摊上来回巡梭。 这里的一切都与中土完全不同。 本地人的长相、当地的建筑风格、以及售卖的商品,哪一样拎到中土都当得一个奇字。 看来白奎没少赚。 第668章 番外:白奎VS凤临(7) 象牙、玛瑙、水晶、珊瑚、瓶香、北珠、琉璃盏…… 各种稀奇古怪的货物,将十几艘货船堆得满满当当。 回程路上,凤临时不时好奇的盯着白奎瞧,到现在也想不通这个男人是怎么跟舶来人达成生意的。 那些人说的话她连听都听不懂,白奎却能靠着手势就跟人家生意谈下来,并且还往下压了不少价钱。 远赴海外在陌生国度与语言不通的人做生意,这种胆量及魄力,不是一个普通商人能有的。 光是其中有可能遭遇的危险,一般人便承受不来。 “你这人真奇怪,说你是生意人吧你身上又有一股胆气,可是真要说你莽撞吧,你心思又深的很,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舷窗外的大海依旧无边无际,凤临却觉白奎比大海更加神秘,吸引她想去探究。 白奎坐在矮几旁翻着账本,核查各种货物的数量以及能到手的利润,闻听小姑娘发问眼皮子不抬,“不奇怪,我是草莽出身,混的不仅是生意场,还有江湖。自然跟你日常所见高官达贵不一样,你不过是见的少才觉得稀奇罢了。” “你这样一说话,总会让我想起我爹。是不是男人上了年纪总爱这样子训诫人?” “公主慎言,我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那是自然,你比我父皇差远了。” 白奎终于抬头,觉得有必要提点提点这位每日里无聊了便致力于跟他斗嘴的小姑娘,“这是我的货船,外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下无人的大海,我把你扔海里你连个求救的人都喊不到,得罪我这个船主对你没好处。” 凤临一点不怵,把一盒七彩玛瑙拿出来倒在矮几上,当成棋子胡乱摆。 “把我扔海里,这一路欠你的账就没有人还了,你不会这么干。” 白奎顿了下,嘴角抽抽。 这个理由还真能拿捏他。 小姑娘不值钱,可是他的钱值钱。 “家主,海浪流动出现变化,前方有乌云压来,可能要变天了!”船舱外传来禀报声,“为了行船安全,最好尽快找地方泊停!” 白奎浓眉一皱,放下账本走出船舱。 此刻未时中,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隐没,天际有大片乌云汹汹压来,来势极快。 船周海面乍看依旧平静,只是随风荡漾的海波频率已经出现变化,开始逐渐急躁,深沉海面下似有张巨兽的口在悄然打开,等待将海上的猎物一口吞噬。 确实要变天了。 海上行船最怕遇到风雨天气,而海上最变化莫测的也是天气,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大海。 白奎眉头皱得更紧,举目四眺,问,“行到什么位置了?” 来禀报的白家侍卫忙答,“恰好在百星岛附近!星寇的地盘!” “找最近的岛泊船,等风浪过去再继续启程!”白奎不假思索。 “家主!”侍卫大惊,犹豫道,“星寇看到白家旗帜虽然不会主动出来打劫,但若我们的商船靠近海岛,那些人未必能忍住不动手!” 他们此行十几艘货船,运的全是中土稀有商品,折合金银便是泼天财富。 财帛动人心,遑论本就以劫掠为生的海寇。 他们往年散财打点海寇的交情在这种时候是不管用的。 白奎沉喝,“调整航向往海岛靠近,去!” 头顶上乌云已经越发沉,船帆被劲风鼓起,船桅有岌岌可危亟欲断裂之感,不能继续耽搁,否则人跟货有可能一快完蛋。 凤临是跟在白奎身后出来的,对海上的事情她并不熟悉,但从男人周身沉下来的气息,她亦察觉到不同寻常。 “白大哥,很危险?”她抿唇问了声。 男人转眸过来,“你睡的舱房小木柜里有船员衣裳,去换上,把发髻拆了戴上船员帽。” 凤临唇角抿得更紧,明了男子意思,二话不说返回舱房,找到船员服后迅速换上,一头秀发散开利落绑成男子发髻,戴上船员帽。 在走出去前,她又把脂粉拿出来,给脸上抹了一层暗色,再对镜时,铜镜里出现的是张仅算清秀的脸。 货船停靠最近的海岛时,天空已经黑得如同入夜。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每一道闪电都凶狠得似要劈开苍穹。 海浪疯狂翻卷一下下击打在海岛礁石,浪花被拍得粉碎。 拢在黑暗、风雨中的货船静悄悄,没有传出半点动静,也未燃起丁点灯光,以免目标太过明显。 所有船员手上皆拿了武器严密戒备,船上气氛压抑沉闷。 船舱里,凤临跟白奎相对而坐,室内跟室外一样漆黑沉寂。 风雨浪声中,这么近的距离,亦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见。 “海上的海寇团通常有人手在岸边放风,以防错过来往可劫船只,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海寇就会杀过来。”黑暗里,男人嗓音低沉,很平静,像在说无关紧要的闲话,“怕吗?” “我先看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