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很快冲进来一群人。 傅云秋的婢女一人当先,将沈定珠推开,看见傅云秋纤细的手腕上鲜血直流,她吓得大呼:“奴婢去找郎中!” 江蛮子探头看了一眼,身影又很快消失在门外。 傅云秋疼的抽泣,看着萧琅炎道:“王爷,她……” 沈定珠抢先一步打断:“傅小姐不用感谢我,换做任何人在房内,都不会让你做傻事的。” 傅云秋瞪圆了秀目,这个沈定珠居然黑白颠倒! 萧琅炎拧眉:“到底怎么回事?” 沈定珠低头,只说:“傅小姐的病脉,连江蛮子都诊不出,我看她想不开,就将碎瓷抢了下来。” 三言两语,隐去了关键的原因,但却讲清楚了,为什么割伤傅云秋的瓷片在她手中。 萧琅炎沉沉眼眸看了沈定珠一眼:“你先出去。” 旋即他伸手,示意她将瓷片交给他,沈定珠顺从地放在他掌心,转而离开。 傅云秋急忙道:“她不能走,嘶……” 稍微一挣扎,手腕就疼的厉害,鲜血直流,她吓得脸色也白了。 其余的丫鬟连忙扶着傅云秋躺去榻上,萧琅炎不便在她屋内久留,离开前,让成廷将碎瓷打扫了。 “琅炎,”私下无人的时候,傅云秋含泪直呼他名讳,“我不知哪里得罪了沈姑娘,竟让她这样对我,找来所谓的鬼医,却连我的病也瞧不出来。” 她哭的泪雨阑珊,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是,想到沈定珠的话,再结合傅云秋眼下的模样,萧琅炎深沉的眸色中,浮起淡淡的怀疑。 “你真的病了么?”他开口道。 傅云秋的哭声顿住,她猛然抬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个江湖游医?琅炎,你被沈姑娘糊弄了呀!” 萧琅炎目色冷冷,若是寻常的郎中,哪怕是他府上的名医说,他都不会信。 可对方,是江蛮子。 “你知道给你看病的人到底是谁吗?先帝闭气,众人以为驾崩,沈丞相将鬼医请来,不过半个时辰,先帝重新睁开眼,又延寿了四年有余。” “方才给你看病的那个人,就是鬼医江蛮子,你说他会诊错,难道你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装的。” 傅云秋面色一变,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 萧琅炎神态更加冰冷凛冽:“你已经得到了许多,如今太子身处劣势,我劝你少折腾。” 说罢,他转身要走。 傅云秋生怕就此被他厌弃,哭着下榻:“琅炎,你听我说……” 她一挣扎,手腕上的伤口更是撕裂疼痛,傅云秋惨叫一声,但萧琅炎没有回头。 他走到门口,恰好碰到傅大人和傅夫人仓促赶来,看见满地是血,傅云秋皓白的雪腕更是猩红一片。 “秋儿,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不是要娘的命吗!”傅夫人急出了眼泪。 “娘,不是我,是……”傅云秋刚要说出沈定珠的名字。 但一抬头,却见正要离开的萧琅炎,目光黑冷,于是,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 “是我自己不小心。”碎瓷被成廷收走了,萧琅炎存心要护着那沈定珠,她还有什么好说! 傅大人将萧琅炎送到门口,一脸歉意地拱手:“多谢王爷肯请来鬼医帮忙医治,只可惜小女身子自己不争气,倒是枉费王爷一番苦心了。” 萧琅炎眉宇神情淡淡:“世间怪疾,无非都是心病引起,要想痊愈,傅大人还是多劝劝她自己。” 傅大人心虚地点头,连声说是。 萧琅炎登上马车,看见江蛮子正在给沈定珠把脉,他抚了抚胡须:“你倒是病的比府里那位严重,起码是真病了。” 沈定珠捂唇轻咳,面色莹白地收回了手:“江伯伯给我开一副灵丹妙药吧,外头的郎中都不如你,吃了几副都不见好。” 江蛮子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小时就嘴甜,好,等着。” 他打开药箱,扯出一张宣纸,落下草书。 期间,沈定珠抬眸,看了一眼坐上来的萧琅炎,等他目光投来时,她又连忙低眉不再看他。 萧琅炎心中一声嗤笑,她居然还知道心虚。 江蛮子开药后就要离开,临走前也不看萧琅炎,只对沈定珠说:“沈娃娃,这个机会我不算你用了,下次你最好是留给自己。” 说完,他拖着药箱,背影潇洒地走了。 萧琅炎挑眉:“他说的机会,是什么?” 沈定珠舔了舔干涩的樱唇:“没什么,对了,傅小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伤口割得不深,”他目光幽幽,意有所指,“下手的人,到底没有用狠劲,应当自己也怕吧。” 沈定珠垂下黑睫,唔哝两声:“嗯,她应该也不是真的想寻死。” 话音刚落,萧琅炎突兀地逼近,摁着她的瘦肩,将她桎梏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沈定珠仰眸,俏美的面孔神情无辜:“王爷?” 萧琅炎眼中黑云凝聚,语气低沉:“我说过,别管闲事,你动她干什么?” 原来是为傅云秋声张正义来了。 沈定珠粉润的唇角扯了扯,萧琅炎心思缜密,瞒不过他。 她索性承认了:“我如果不反抗,她就会扑倒在瓷片上,还会让你将我赶出去,我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何况,江伯伯也说了,她是装病。” 萧琅炎看她声音虽然低软,但微微上翘的眼眸中分明有着不服气,像抓了人还不认错的猫儿一样。 他一时咬牙切齿:“真蠢,那瓷片割出来的伤,但凡明眼人来查,都能知道不是她自伤,太子若问,到时你还指望本王为你做主?” 沈定珠低着头没说话,萧琅炎拧眉:“哑巴了?” 忽然,一滴温热,落在他掐她下颌的手背上。 萧琅炎一怔。 低头看去,沈定珠眼圈红红,受尽委屈一般,她哭腔侬软:“我也没指望王爷为我做主,反正连奴籍都没脱,要是太子怪罪过来,王爷只管将我扔出去就是。” 她边说,边哭的更凶,泪水湿了胸前的衣襟,染出一团团的深晕。 萧琅炎按了按眉心,直接坐去了她身边,语气凶横:“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又哭上了。” 沈定珠背过身去,娇躯颤颤,一下下抹着眼泪,转为小声的呜咽。 萧琅炎拧眉闭上眼去听,只觉得声音靡靡,不似哭,只像吟。 他终究睁开长眸,看着她冷声道:“再哭,晚上就登榻侍寝。” 这下,沈定珠的啜泣戛然而止。 萧琅炎眼中闪过阴冷的嗤笑,这个女人,但凡提起床笫之欢,都像遇到了洪水猛兽,马上乖顺起来。 他就那么恐怖吗?还是她要为那所谓的心上人守节? 沈定珠将眼泪擦干净,才扭过头看他,眼睛还红彤彤的,像沾了雨水的白牡丹,只有脆弱的美丽。 萧琅炎再一冷声强调:“不准再去招惹傅云秋,你跟她不是一类人。” 沈定珠听的沉默,她知道,他与傅云秋青梅竹马,自然是要护着她的。 即便当初,全京城的人都以为,傅云秋会变成宁王妃,但傅云秋一转头,却跟太子互相中意,一旨赐婚,她成了准太子妃。 萧琅炎和傅云秋的事,也成了权贵们私下的茶余谈资。他却根本不在乎傅云秋的变心,依旧愿意暗中照顾着她。 不过这都是假象,只有沈定珠知道,其实萧琅炎心中在意至极,不然也不会登基以后,马上赐死了废太子,又将傅云秋抓入宫软禁起来。 几日过后,吃了江蛮子开的药,沈定珠的身子大好不少。 她却得知,皇后听说傅云秋的怪病连鬼医都诊不好,还想尝试自尽,于是皇后特派身边的掌事嬷嬷,前往傅府一探究竟。 具体怎么看的不得知,但是嬷嬷回宫后没多久,皇上就以好好养病为由,推迟了傅云秋和太子的婚事,直接延到了来年初春。 萧琅炎忙得很,时常半夜回府,沈定珠已然睡下,他也不曾来喊她。 眼看着秋天一日日地冷了下来,她担心漠北的家人,想到父亲的死对头马尚书,和背后指使他的皇帝,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她得想个办法。 这天日头好,沈定珠从几位好说话的厨娘那得来了一些荞麦,她一点点地剥去碎渣,铺在筛子上来晒。 正坐在廊下边晒太阳,边织软枕布的时候,一抬头,看见郑尔兰脸色阴冷地扶着一名威严的妇人走入庭院。 前世她也见过对方,正是萧琅炎一向敬重的乳母,章嬷嬷。 沈定珠看了两眼,就知对方来意不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