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瑟眸光微亮。是了,她还有姐姐! 她原想瞒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发现,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许也无憾了。 江锦瑟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江锦瑟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转身朝皇宫走去。 长宁宫。 宫人引着江锦瑟入了宫门,还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江锦瑟瞧着几步外的淑妃,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姐姐……”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宫人,心疼地抱着江锦瑟,可见她嘴角带血,又惊又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手上也是血,谢观南呢?” 听到谢观南的名字,江锦瑟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闷哑:“我们和离了。”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他骗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仪他,可他……”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刺得江锦瑟喘不过气。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 江锦瑟无措地想擦掉,可怎么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 “锦瑟!”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江锦瑟抬起头,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 第十章 物归原主 再次醒来,江锦瑟只见淑妃坐在身边,脸色有些白,想必是被自己吓到了。 江锦瑟还记得昏迷前咳出的血,多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姐姐……”她唤了一声,欲坐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 淑妃闻声抬头,微红的眼眶中还带着泪花:“你不该瞒我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想着方才太医那一句“救不回了,剩下的几日也是强留”,她心中一阵抽痛。 江锦瑟见淑妃低眉垂泪,又悲又愧,在她的记忆中,姐姐一直都很坚强,从未哭过。 可现在为了自己,却泣不成声。 “对不起。”江锦瑟原想说其他,但疲惫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 淑妃摇了摇头,温柔地替她拭掉泪水。 见江锦瑟面无血色,再想起刚刚命人去打听谢观南近日做的事,她只觉怒火翻涌。 她这般好的妹妹,谢观南不珍惜,还和宋映岚不清不楚,甚至休妻…… 越想越替江锦瑟不值。 淑妃抚着江锦瑟的脸,哽声劝道:“忘了他,以后的日子姐姐陪你。” 江锦瑟闻言,一字也无力说出,只是眼泪不曾停留。 她闭上眼,可眼前却都是谢观南同她说过的话,陪她做过的事。 他也说过要陪着她。 见江锦瑟不答,淑妃含泪问:“难道你不想陪姐姐吗?” 江锦瑟睁开眼,竭力弯起嘴角,声音却微不可闻:“想,我也想一直一直陪着姐姐。” 往后几日,淑妃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叫了个遍,准备各种珍贵药材给江锦瑟进补。 江锦瑟看在眼里,不愿她担忧,每次都会吃很多,哪怕是吃不下也会硬吃下去。 淑妃说她一人在后宫很累,想要人陪着她。 江锦瑟知道姐姐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她也很听话地按照太医的话去做,但伴随的往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江锦瑟从未喊过一声疼,只会在忍不下去时,会在淑妃看不到的地方咬着被角。 那一处的被角被她咬破,浸满了血…… 雪将化尽,江锦瑟精神似是好多了,还特意去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淑妃年少时常做的芙蓉饼,提前给淑妃过了生辰。 时已入春,久违的暖阳落满长安。 长宁宫偏殿阶前,江锦瑟靠在淑妃肩头,手被她紧紧的攥着。 “今天暖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淑妃极尽轻柔。 江锦瑟无力抬眸,望着那艳阳,身子忽地颤抖起来,只喃声说着:“姐姐,我想爹娘了。” 淑妃心一紧,霎时明白。
她将江锦瑟揽进怀中,一言不发。 阳光越觉刺眼,江锦瑟慢慢将头埋进淑妃肩窝里,气若游丝:“姐姐,对不起……”她很想陪着姐姐,但是她真的好累。 “我乏了,睡,睡一会儿,姐姐,不要叫醒我……” 话落,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慢慢从淑妃的掌心滑下,无声地砸落在她的腿上。 淑妃看着洒落在瓦檐上的日光,感受心缓慢的抽离感和怀中人如云般的重量,眼泪滴落在江锦瑟冰凉的脸上。 她温柔地拍着江锦瑟乌黑的长发,声音低哑:“姐姐不叫你,睡吧……” 淑妃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慢慢覆在江锦瑟的眼上,温柔地替她遮去了刺目的光。 …… 少傅府。 春雨已连下了几日,天才见亮,谢观南穿戴好准备去早朝。 一股还带着残冬冷意的风灌进袖中,他不禁想起了江锦瑟。 她离府近半月,听闻入宫陪淑妃了。 可不知为何,他却心有不安。 江锦瑟不在,他没由的烦躁,甚至一再拒绝了宋映岚的邀请。 来到外面,谢观南停住脚步,望着瓦檐上滴落的水微微出神。 这时,腰间系着江锦瑟赠予他的玉佩忽然滑落,“嘭”的一声脆响,玉佩碎成两截。 谢观南看着断玉,眼底流过一丝诧异和慌乱,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渐渐袭来。 “大人!” 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来,气喘吁吁地跪地道:“淑妃来了!” 谢观南一愣,窒息感渐渐被一种欣喜替代,许是淑妃送江锦瑟回来了。 他将断玉拾起放于袖中,快步至正厅。 正厅。 谢观南还未站定,目光便扫视着整个前厅,不见江锦瑟,他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失落。 淑妃背身站着,周遭无宫人伺候,似是被刻意屏退了。 谢观南压着心中的疑惑,行礼道:“参见娘娘。” 然淑妃并未转身,也没有说话。 谢观南才见她身旁的桌上放着一雕花木盒,他心莫名一窒,不由问:“娘娘,微臣妻……” 一声轻叹打断了他的话,淑妃缓缓转身,她一手抚上木盒,沙哑寂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正厅。 “这是锦瑟的遗物,现在物归原主。” 第十一章 碎玉断情 淑妃话落,正厅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外头淅沥沥的雨声。 谢观南怔怔看着那不过半臂长的木盒,许久才僵硬开口:“娘娘,她……” “这里头都是大人给她置办的些簪环首饰。”淑妃声音越渐冷清,“至于锦瑟,你们即已和离,她也没有入你谢家祖坟的理儿,本宫都已办妥当了,大人也不用操劳。” 说完,她收回手,缓缓往外走。 看着谢观南那紧缩的瞳孔,淑妃眼底掠过一丝怨怼:“枉你饱读圣贤书。” 候在外头的宫人忙撑着伞走了过来,搀着淑妃离开了正厅。 谢观南如同石化了般站在原地,不知跪送,更不知已快到上朝时辰。 他看着那木匣,心脏忽地一阵抽痛,痛的他袖内的手紧紧握起。 江锦瑟……死了? 怎么可能!她入宫前还好好的! 谢观南向桌案去的脚步突然停住,眼前似是看到了江锦瑟说着自己活不久的场景。 难道说,她早知大限将至? 来回话的小厮才到正厅门口,便见主子那快要倒下的身子,忙上前扶住:“大人!” 沉重的呼吸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谢观南无论如何用力吸气,喉咙却似只有针眼大小,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桌上那漆黑的木匣在他眼中竟慢慢变成了棺椁,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小厮觉着越来越吃力,不想下一刻,谢观南直接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人——!” …… 日将暮,雨止。 谢观南悠悠转醒,他望着空寂的房间,有一瞬以为江锦瑟还在在几步外的房中。 未等他回神,小厮端了碗药来跪在跟前儿:“大人,方才皇上遣公公传来口谕,说您近来神思倦怠,这几日就不必上朝。” 谢观南闻言,眼眸一暗,那苦涩的药气好似钻进了心里。 江锦瑟一事皇上不会不知,只不过看着淑妃的面没有明说罢了。 “搁那儿吧。”谢观南看了眼药,无心饮下,却望着院落中那红梅发了愣。 花瓣都已落完,只剩下枯枝了。 小厮将药放在榻边的月牙桌上后,又嗫嚅了片刻,才又开了口:“大人,宋小姐派人来,说请大人明日去宋府赴宴。” 谢观南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小厮暗瞧着他面色越渐阴沉,惊出了一声冷汗。 夫人突然殁了,宋小姐又派人来请大人赴宴,这不是把大人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去叫张府医来。” 谢观南掀被下榻,看也不看那还冒着热气的药。 小厮愣了愣,忙叩头起身跑去叫府医。 “嘭”的两声脆响,断玉从衣中滑落在地,谢观南立刻将其捡起,拂去玉的灰,如同对待珍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