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周遭,一群奴仆打着火把在整个院落来回搜寻,吵嚷不堪。 火光晃荡下,映衬得林子熙的脸忽明忽暗。 蓦地,林子熙心突然一跳,攥紧了手。 接着便突听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两个写了生辰八字的娃娃被呈上给慕夫人过目。 慕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愤怒地将那东西砸到林子熙身上,厉声呵斥:“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林子熙脸色骤变,却是直直逼视慕夫人。 冷冷道:“与我无关。” 这时,一道颀长身影从夜色中缓缓走出。 竟是秦墨来了。 他面色依旧苍白,径直走到林子熙身前捡起了那个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娃娃。 看了半晌,他才将目光挪向她。 眸色幽深至极:“我竟不知,你这般盼着我死。” 第9章 林子熙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秦墨,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她声音飘渺地问:“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秦墨的回答是转身离去。 留下的慕夫人却是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真是恶毒,我这就去面见皇上,堂堂一个公主,竟使用厌胜之术诅咒自己的丈夫,我慕家要不起这样的媳妇……” …… 林子熙已在紫宸殿跪了整整三天。 这期间,皇帝一直未曾露面。 三天后,太监总管才带来了一卷明黄的圣旨。 尖利的声音如针般刺入林子熙耳中。 “九公主林子熙,因妒失德,罪无可恕,现褫夺公主封号,废为庶人,收回公主府……” 消息传出,京中震动。 林子熙以往仗着身份嚣张跋扈,不知惹下多少祸事。 现如今虎落平阳,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夜凉如水。 林子熙看着空空荡荡的公主府,眼神茫然。 所有的仆人都已经被遣散。 只一人不肯走。 她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赵英问:“你为何不走?” 赵英的伤还未痊愈,他声音哽咽。 “公主,您去哪儿,奴才就跟您去哪儿。” “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奴才永远是您的奴才。” 林子熙有些涣散的瞳孔微微聚拢,露出一抹凄凉的笑。3 “赵英,本宫是不是很蠢?” 为秦墨的妻。 为父皇的棋。 她都失败至极。 父皇,不要她了。 慕家,她也回不去了。 到头来,一切不过一场空。 她幽幽叹息:“失了这公主身份,我以后在这京中怕是再无立足之地。” 这是她在公主府的最后一夜。 一个被废弃的公主,回去慕家,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这就是父皇为她选的路。 只等林子熙一死,皇帝就有借口朝慕家挥刀了。 赵英为她披上大氅:“公主,更深露重,歇息吧!奴才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看着林子熙入睡后,赵英心中下了决定。 他得去找秦墨。 驸马就算再不喜欢公主,可公主到底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还曾为他孕育过一个那样可爱的孩子。 他匆匆出了府,往慕府行去。 可刚走出公主府大门,他身后马蹄声传来。 赵英浑身汗毛猝然立起。 转头的瞬间,他的脖颈就被人用绳索套住。 他重重摔倒在地。 套在脖颈的那根绳扯着他,被那奔驰的马在地上肆意拖行。 剧痛和窒息感同时传来。 赵英拼了命的挣扎,可一切只是无用。 绳索越来越紧,他痛苦至极,意识率粥也渐渐涣散。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初遇林子熙的场景。 那个一身红裙,仙子一样的女孩微笑着冲他伸出手。 “你饿不饿啊?我带你去吃东西。” 浑身被磨得血肉模糊,赵英攥住绳索的力气终于耗尽。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 公主,奴才不能再陪你了,奴才……要食言了! …… 翌日清晨,林子熙被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惊醒。 她猛地起身,唤道:“赵英,赵英……” 无人应声。 她的心跳动得越发剧烈。 连鞋都来不及穿,她便往外冲去。 只见公主府门口,一条刺眼至极的血痕顺着远方蔓延而去。 她脸色煞白,顺着那血迹往前跑。 粗粝的道路将她娇嫩的脚磨破。 跑到后面,竟是一步一个血印。 可她不知疼痛似的。 嘴上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不会的,不可能……” 直到跑到慕府门前。 她看到了一个满身血污,破败不堪的身影。 那身体已经看不出人形,只依稀还能辨出身上藏蓝色的太监服。 第10章 林子熙想要尖叫,嗓子却似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咚—— 地上发出极沉闷的一声响。 竟是林子熙的双膝控制不住的,骤然软了下去! 她扒拉自己的头发,有些茫然,胸腔溢满了快要爆炸的愤怒和痛苦却无处发泄。 她想去触碰赵英,却发现他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可下手。 明明人已经死了,她却生怕他疼一般又缩回了手。 不知多久,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身前。 她抬眸,看清那人后发出一声凄怆嘶哑的笑。 “秦墨,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快活极了?” 秦墨微微蹙着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他骤然失色! 只见林子熙口中骤然迸出一口血,染红他雪白的外袍。 …… 林子熙自此大病。 慕府主院内。 慕夫人不赞同地看向秦墨:“林子熙都已经不是公主了,你还将她带回来干什么?” 秦墨想到林子熙现如今那颓败模样,只觉心口发闷。 他没猜到皇帝会做到这步。 见他不说话,慕夫人又问:“委屈了倾儿这么久,你打算什么时候与她和离,将倾儿扶为正妻?” 秦墨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他忍着不高兴,沉声开口。 “什么扶为正妻?我一直将云倾当成妹妹,若不是您当初背着我将她强娶进府,云倾也不会耽搁这许多年。” 慕夫人看向他,眼眸变厉。 “你也知道人都娶进来这么多年了,那你现在还能休了她逼她去死吗?” “我告诉你,我认定的儿媳只有倾儿!” 秦墨再次沉默。 慕夫人怒气顿起,忽地提高声音。 “你好好想想,那林子熙配得上这慕家主母的位置吗?” “她生性放荡狠毒,不尊礼法,视人命如草芥,就连一个孩子她都看不好,若不是因为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我的孙儿也不会早夭……” 慕夫人每说一条,秦墨的心就沉下去一点。8 宽大袖袍下,他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慕夫人说的,每一条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言罢,慕夫人扫过他面无表情的脸,眼眸骤然锐利:“莫要告诉我,你对林子熙还有什么旁的心思?” “母亲,够了!” 秦墨终于开口,却是没否认这话。 只兀自冷着脸往外行去。 门外拐角处,白云倾手中丝帕被绞成一团。 …… 林子熙的院落冷清至极,院中无人再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 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林子熙坐在其中,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总是嫣红的唇也失了颜色。 突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 林子熙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云倾,一双眸子冰冷:“你来做何?莫以为我现在就不敢杀你。” 纵然没了公主身份,她神色中那份尊贵张扬却一如往昔。 白云倾柔柔笑了。 “杀了我?真当自己还是万人之上的九公主。” 林子熙手一攥,却是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就算不是公主,我也还是秦墨的妻子,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白云倾纯洁神色霎时褪去。 “妻子?” 她脸上浮出怨毒,看向林子熙的眼神骤然恨意滔天。 林子熙懒得再应付她。 “赶紧滚,莫脏了我的地方。” 说完,她转身就欲回房休息。 身后,白云倾一双手从宽大袖袍中伸出,手中竟握了一条白绫。 只听她阴森森道:“表哥的妻只能是我,林子熙,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林子熙悚然一惊。 却是晚了! 只一瞬,她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用白绫缠住。 林子熙从未预料到,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风一吹就要倒的白云倾实际上力气会这么大。 白云倾一边用力,一边骂着。 “你这不知廉耻,抢他人夫君的贱人!若不是你横插一杠,我和表哥本该明媒正娶,琴瑟和鸣。” 林子熙挣扎着,病重的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耗尽,她的手也开始滑落。 没想到,人人惧怕的疯子九公主最后竟是这么屈辱又可笑的死法。 林子熙瞳孔渐渐涣散起来…… 天色阴沉沉,风雨欲来。 轰隆——! 一声惊雷响彻整个天际。 让人不禁心惊肉跳起来。 书房内,秦墨觉得心慌的紧,从未有过的惊惶袭上心口。 坐立不安半晌,他忍不住起身,往林子熙的院落行去。 只是刚踏出房门,一道巨大的闪电撕破天空竟直直朝秦墨落下来。 霎时间酥麻感传遍全身。 秦墨意识陷入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却听见一道阴森森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去死吧!林子熙!” 秦墨来不及思考这话含义,脖颈间的窒息感就将他拉回现实! 竟是有人从身后用一条白绫勒在他的脖子上! 他反手擎住身后人的手腕,咔哒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 那白绫骤然一松。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秦墨满心杀意地转身望去。 他眼中撞入一张脸。 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属于白云倾的,总是温柔娇怯的脸上,竟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怨毒而又扭曲的神情! 秦墨恍惚一瞬,只觉不寒而栗。 倏地,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借着那电闪雷鸣的光,他从白云倾的瞳孔看清自己的脸。 一瞬,不敢置信至极。 他秦墨,竟变成了林子熙! 第11章 秦墨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又不可置信抬起两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