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点头,干哑着嗓子开口:“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谷主摸着胡须摇摇头,“救你之人可不是老夫,是月儿将你捡回来的。” “月儿——”容湛下意识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没来由的微微上扬。 似乎很熟悉,莫名让他心里跟着一紧。 又过了三日,容湛已经能下床行走。 这几日他总是做梦,梦见一个女子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对他盈盈浅笑,可他总是看不清那女子容貌,只觉得熟悉。 趁着今日天色尚好,一个小药徒带着他在谷内逛逛。 正是阳光和煦的好天气,走到花谷,离得还远便能闻到芬芳馥郁的花香。 微风轻扬,隔墙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欢欣雀跃。 容湛停住了脚步:“谷主还有女弟子?” 小药徒笑了笑:“是楚小姐,就是她将公子你救回来的,我带你去见她!” 第十七章 楚映月在小药谷身份特殊,她父亲与谷主是八拜之交,谷中人都称她一句楚小姐,不必打听,随便揪一个弟子一问便知道是谁。 容湛在谷中养了三日,倒是没少听说这位楚小姐,只是未曾见过。 但听这笑声,陡然将他这些日子失去记忆的阴郁一扫而空。 见到楚映月的时候,她正在一棵凤凰木下荡秋千,秋千荡得老高,她的衣袂亦随风飞得老高,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 微风荡漾,时不时几朵金凤花飘下来,落在她裙角,发间,似为她添妆。 一时四周似乎都静了下来,容湛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半晌,心口忽然闷闷发疼。 “楚姐姐,那天你捡回来的人来了!”顾听澜推秋千的手停住了。 笑声戛然而止,楚映月停下秋千,远远回望了容湛一眼。 看到楚映月面容的第一眼,容湛脑海中忽然翻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死死压抑住。 “怎么了?是哪里有不舒服吗?” 再抬头,楚映月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他眼前,一双如皓月般清朗的眼神就这样望着他。 他心里陡然塌陷了一块,不自觉摇了摇头:“没事。” 楚映月便对他笑,笑意如绵绵春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容湛愣住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不记得了。” “噗嗤。”楚映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谷主说你摔傻了,竟是真的。” 容湛唇角微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说是过段时间会恢复。” “那我该叫你什么?” 他看着楚映月的眼睛,心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猛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很久以前便认识过楚映月一般。 见他不说话,楚映月眨了眨眼:“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满身是伤,想必也是遭了大罪,那我先叫你平安吧,希望你余生平安。” 没等容湛开口,一旁的顾听澜忍不住道:“这名字,真土!” 楚映月刚要反驳,容湛却点了点头:“就叫平安,我喜欢。” 之后的日子倒也过得平和,容湛是个有才华的人,饮酒作诗,下棋舞剑,样样精通,倒与楚映月十分投机。 可离楚映月越近,他近日做梦遍越频繁。 梦中那个女子时时会一点点与楚映月的样子重合,只是梦中的女子总一脸愁容,用一种极为忧伤的眼神看着他,与笑容明艳的楚映月又似乎判若两人。 一晃半月,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又开始下雨。 楚映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问门口的小药童:“顾听澜今日不是去城中,还没回来吗?” 小药童摇摇头:“从前这个时辰早回来了,今日恐怕是遇事耽搁了。” 容湛放下手中的棋子,倒了杯热茶放到楚映月跟前:“从前也没听你说过,这个顾听澜是什么人?你们……很熟吗?” 楚映月喝了一口热茶缓了缓才道:“他是镇北侯的小儿子,自小痴迷医道,算是在这谷中长大的,我近年来身体不好,也在这谷中养着。” 不等容湛再问,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循声看过去,却是顾听澜冒雨进来了。 楚映月起身上前,随手递过了手里的帕子:“先擦擦,今日怎么回事,托你给我父亲带的信到了吗?” 顾听澜接过帕子擦了擦:“兖州出了事,全城都在找人,该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现在全城戒严,进出不便,亏得是我轻功好,只耽误了些时辰。” 楚映月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谷主昨日还同我说兖州城外有疫疾突发,希望父亲他们在城里安好。” 一旁的容湛一直没有说话,眼睛只死死盯着顾听澜将手帕顺手塞进了怀里,眼神便跟着暗了下来。 第十八章 夜深人静。 房间灯烛摇曳着,两个人影在窗前相对而坐。 老谷主闭眸为楚映月把着脉,半晌才收回手。 “你这身体面上看着倒是要比从前好多了,只是内里亏空得厉害,好好修养的话,或许能撑到来年。” 楚映月的眸子暗了暗,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您之前说时间越长,我忘记的事情就会越多,那我近期识得之人,也会忘却吗?” 谷主叹了一口气:“月儿,如果你将一切都记起来,那便是回光返照,时间不多。” 楚映月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看着几乎燃尽的灯烛有些出神。 她起身在桌案前坐下,铺纸研磨,提笔画出一幅画。 画上是个男子,一身锦衣,在一棵桃树下舞剑,只是,没有五官。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过这个场景,可每次都看不清梦境里的人长什么模样。 她一定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一年多,没有人同她提起,她也无从问起。 想给楚徵写一封信,提笔良久,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再回过神来,白纸上只多了两字“平安”。 楚映月看着这两个字,愣了一下,浅浅一笑,又揉成纸团扔掉。 她的平安,才华横溢,逗一逗有时还会别扭,看她的时候,眼神又呆呆的,真可爱。 东厢卧房里。 顾听澜拿着先前楚映月给他擦脸的手帕,看得正出神。 手帕上绣着一株桃花,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楚映月的笑。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谁啊?” 他问了一声,无人应。 他只得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没曾想,门口站着容湛。 楚映月在的时候,容湛总一脸浅笑,楚映月不在,他便如现在这般,脸色冰冷,没有丝毫表情。 顾听澜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是对容湛喜欢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