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贺晋之总觉得,像纪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根本不配做神仙。 后来她被贬下界的几百年中,他觉得清净了很多,可却也实实在在的让他觉得无比孤寂。 只是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莺月被连累被关了起来,他身边无人相陪才会觉得难过。 可如今想来,好像一切都错了。 贺晋之忽然很怀念那些被纪婉缠着的日子,她会把她所有的好东西都带到他面前来。 纵使那些东西他一点也不稀罕,可是心里又怎么会当真毫无波动? 原来,这天命姻缘是早就注定好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爱的一直另有其人,可是,他却从未问过自己的真心。 …… 仙魔划界为营。 两界对峙已有一月,双方枕戈待旦,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大帐之中,贺晋之端坐大帐,神情颓废,双眼木然,如同一口干涸无底的枯井。 平艾拿着一纸神诏上前,跪呈给贺晋之。 “太子殿下,无妄天君降下神诏,说……除非天帝让位,自请终生囚于蛮荒大牢,还要太子殿下您入世受尽九十九世至苦轮回,天君才肯收回神惩。” 闻言,贺晋之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开口嗓音有些嘶哑:“父帝怎么说?” 平艾微微摇了摇头:“天帝自然是不答应,说就算拼尽仙界,也要与魔族一战。” 他眼神一暗,整个人坐在那里,像一尊古老生锈的雕像,他起身的动作很慢。 大帐外有十万天兵,可是谁都知道,魔族凶残非常,魔界的十大凶兽梼杌,饕餮,穷奇,睚眦等等都是当年创世父神之子,若是放出来,这十万天兵给他们填肚子都不够。 而反观仙界,虽说亦有神兽麒麟,还有天帝龙族一脉,但凤族自纪婉以后再无上古火凤,实在是人才凋零。 贺晋之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无比沉重。 都是作孽,而且是他父帝与他共同作下的孽。 “若是大战,仙界必定生灵涂炭。”他垂了眸,神色阴郁着却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道缘天帝四万六千年,天帝封无妄天君于神魔之井,无妄天君于天祭破出封印,神魔之井崩,魔出。 霎时血光四起,遍地哀嚎。贺晋之从没见过那么无力的父帝,自他出生以来,详宁、安定。从来围绕的都是这样的词语,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仙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躲在他的结界下瑟瑟发抖,贺晋之抿抿他干枯的嘴唇,突然就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那些说着“无妄宫上下必定心怀不轨” “若是那无妄成了神,陛下……您” “哈,那纪婉神君无非就一个黄毛丫头,她哪里能大战蛊雕取回捂心珠,还不是有个厉害师傅,要是我……” 说那些声音的人呢? 她呢? 贺晋之猛的起身,心一点一点的下坠,他突然又想起来,又提醒自己,她殒落了,她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心像被重击,猛的又吐出一口血来。 “殿下!”平艾忙冲上前,扶住他,满脸担忧。贺晋之又想: 她祭天时候,应该,很痛吧。他这样想着,就这样问了 “平艾,她痛吧。” 贺晋之没有说是谁,但是平艾却一下子就听懂了,无奈的叹了叹气。 “殿下,您这是,何必呢” 是吧,何必,他闭着眼,各种各样的她从他的脑海中走过。 “贺晋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纪婉,你以后的妻子,你记住啦!”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扎着双丫髻,头上别满了花花草草,总是张牙舞爪出现在他面前。 真烦啊,贺晋之想,他的眼角似有一丝银光闪过。 “父帝在哪?”他突然发声。 身旁的平艾眼神亮了亮,连忙说道:“太子殿下,天帝陛下在……无妄宫废墟。” 平艾顿了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贺晋之没有睁开眼,满脸漠然,平艾看着他,他看着刚刚的那个脆弱的一掌能击碎的太子殿下慢慢的消失,贺晋之睁开眼,已经是平艾熟悉的那个人。 无妄殿外。 那个曾经无比高大的身影似是有些松动,贺晋之看着眼前的背影,轻轻出声:“父君。” 那个身影一怔,有些僵硬扭曲的转过身,轻轻咳嗽了声,道:“你来了。” “父君是要等我仙界十万天兵天将尽数殒灭才罢手吗?”他声音清冷,却显得十分冷漠。 “玹儿,你可知道我在这个位置多久?整整四万六千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无妄!做人时,总是压我一头,拜师修仙,师傅总是器重他,说我心不纯?何为心纯?” ”若无所求,那修仙长生为何?好不容易做了天帝,哈哈哈哈哈哈,无妄宫,好个无妄宫,天界只知无妄宫不知云霄殿,我花了了四万年居然还能让他回来,什么神魔之井……” “父君!”贺晋之大声呵住,那个人是他引以为傲的父君,他在说什么?那个卑鄙无耻的人是谁?心一阵刺痛。 贺晋之望着神门开口:“道缘天帝为修行走火入魔,自请终生囚于蛮荒大牢,其子贺晋之,残害……”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残害纪婉神君,入世受尽九十九世至苦轮回,请天君收回神惩!” “不!贺晋之!我才是天帝,你也要背叛我!”天帝一惊,聚起法术便一张掌袭来。 贺晋之侧身躲过,从袖口变换出锁仙绳,琐仙绳,顾名思义,可用于囚仙,天帝未曾想过师傅的留下的神器居然在贺晋之手中,睁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