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只凭最后的意念,断断续续说着最后的遗言。 “皎月……活下去……” 宋故之就这么断了气,盛皎月还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双眼已经干涸,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小时候宋故之刚来到丞相府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瘦瘦的小女孩,和爹爹闹了脾气不肯吃饭,是宋故之哄着她喂她。殪崋 从小到大,不管她躲在哪里,他都可以找到她。 出嫁时他说,若是卫璟敢欺负你,就算拼了他这条命,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现在他死了,她的爹娘也都死了,还有一直陪着她的知夏,她那没有见过一面的孩子。 凡是她在意的,爱她的人,都被他杀尽了。 这世间孤零零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卫璟走到她的跟前,侍卫举起灯笼,这才发现她的发髻散开,三千发丝竟然已经灰白如雪。 她的衣袍上都是血,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宋故之的。 卫璟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一缕白发,这白色是那么的刺眼,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他的眼眸。他看着眼前这个白发如雪的女人,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你对他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听到动静,她反应迟钝的抬起头来,戚戚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这个曾经让她深爱多年,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却又赐予她这辈子最刻苦铭心之痛的男人。 “卫璟,杀了我吧……” 他勃然大怒,用力的扼住了她的下巴:“怎么,你就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他死了你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一起走是吗?” 盛皎月木然的看着他,眼里竟然一丝情绪也没有。 卫璟又气又恨,他加重手中的力度,逼问道:“说,你心中的人究竟是谁?” 她摇了摇头:“死了,他已经死了。” 从他将自己救出青楼的那一天起,当年相爱的卫璟和盛皎月就已经死了。 “好!好!很好!”卫璟厌恶的松开手,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然后起身走向集结完毕的禁卫军:“今日全体将士捉拿刺客辛苦了,本王特将卫王妃盛皎月封为军妓,犒赏三军!” 漫天火光里,将士们兴奋的鼓掌叫好,混合着血腥味,笼罩在这个残忍的黑夜里。 盛皎月捡起地上的一支断箭,目光决绝的朝卫璟缓缓走去。 西风渐起,将她的白发吹得高高扬起,和她身上刺目的红色交织着,显得分外诡异。 侍卫看到她手中带血的断箭,纷纷拔出剑来横亘在她和卫璟之间。 她终于停住脚步,目光凄凉而又决绝的看着他。 “卫璟,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痛,千言无语瞬间哽在喉头,他想要质问,明明是她先不忠,为何还能装出一副痛苦PanPan的样子说他负了她。 可就在他以为她还有许多话要说时,她竟然高高的将那支断箭举了起来。 “保护王爷!” 刀光剑影里,她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将那支箭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她终于彻底倒下,血汩汩的流了出来,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她才刚经历了这世间所有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卫璟,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第十章 卫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盛皎月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那么悲戚而又绝望的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情爱时光,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根断箭仿佛扎在了他的心口,痛得他呼吸不过来。 “不!” “皎月!” 他好似发了狂,胸口热热的,一开口便吐出一大滩血来。 “王爷!” 众人蜂拥而至,将他和盛皎月彻底隔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墙角火光冲天,不知道为何忽然燃起熊熊大火,后院顿时乱作一团,卫璟捂住胸口想要往盛皎月的方向冲去,眼睛却忽然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整个临风阁彻底烧成了灰烬。 分明一开始不过是小小的火苗,火势却越来越大,到了根本控制不住的地步。 卫璟昏倒以后,下人们便将他扶了出去,墙角的盛皎月和宋故之自然被人遗忘,等到有人想起来时,墙角处只剩下一抹灰,烧得连人形都没有了。 第二日清晨,卫璟才终于醒了过来,他翻身下了床,横冲直撞的往临雪阁冲,苏灵儿抱住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滚!” 苏灵儿看着他这副失去理智的模样,忍不住哭着大喊。 “王爷,盛皎月已经死了,连尸身都烧没了!” 已经奔到门口的卫璟身形一顿,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阴翳的瞪着她。 “你在胡说什么!不可能!她不会死,她不可能死!” 苏灵儿不知道为什么卫璟会这么愤怒,分明在那之前,他对她恨之入骨。 “王爷,盛皎月是自作自受,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如今死了便死了。” 一股怒火猛然冲上卫璟的胸口,他好似发了狂,忽然冲到苏灵儿的面前,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 “你给我闭嘴,卫王妃岂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 苏灵儿吓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爷,您忘记了,您说过我才是王府唯一的王妃,我是平妻啊……” 卫璟的声音变得越发的冷:“平妻?就凭你也配?” “苏灵儿,你不过是我用完就丢的垃圾而已,卫王府的王妃永远只有皎月一个人!” 他恶狠狠的甩手而去,只留下苏灵儿瘫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他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临雪阁,偌大的园子如今已成一片废墟,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灰烬,整个人几乎崩溃。 “来人!王妃呢?把王妃给我找出来!” 下人不敢回话,唯有侍卫统领胆战心惊的上前:“王爷,王妃昨日自尽而亡,失身已被大火烧毁了!” 第十一章 自尽而亡? 失身烧毁? 卫璟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被吸进去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火苗燃烧起来的啪啪声,无数箭支射进皮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他好像再一次看到了盛皎月,明晃晃的尖刃就那样决绝的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说,他负了她。 她说,如果时间能重来,她再也不要爱上他! 不! 不可以! 卫璟的心痛得像是快要裂开,眼前时一片虚无的黑。 他呐喊着冲到已经燃烧成废墟的园子里,疯了一般徒手翻开烧毁的断壁残垣。 “盛皎月,谁让你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