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凝躺在地面上,像一具破碎的娃娃。 冯寒墨的眉眼侧脸、黑色的制服上溅满了鲜血。 他眼眶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身后的下属提醒:“温队,人还在上面……” 冯寒墨抬起手,按住太阳穴,声音嘶哑的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挤出来:“去叫医疗队进来,一定要救下王妍凝,其他人跟我上楼……唐氏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半小时后,以唐霏霏为首的唐氏逃犯全部落网。 医院走廊,医护和冯寒墨推着急救床快速往急救冲着。 分部的人满头大汗,在前面疏散通道:“急诊,让开!都让开!” 路边的人听见,纷纷避让。 不出片刻,王妍凝就被送进了急救室中。 急救室红灯亮起的那刻,冯寒墨差点落下泪来。 他站在门口,身上的汗黏在背后,空调冷风一吹,寒意浸入四肢百骸。 下属忍不住劝慰:“温队,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了。” 不担心。 冯寒墨怎么可能不担心?!6 他脑子里都满是王妍凝下坠的画面,来来回回不断重播。 他看着等了六年的挚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嘭”的一声砸在自己面前。 抬上急救车的那瞬,王妍凝身上的伤疤刺目。 一条条蜿蜒的伤疤,也如利刃一般,在他的心上生剐。 “人呢?王妍凝现在怎么样了?”领导的声音和人一起赶到。 冯寒墨白着脸:“在急救室里抢救。” 领导喘着气,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冯寒墨身上:“我把唐霏霏放在你眼皮子底下,叫你看着她。” “这就是你所谓的看着她!?” “日日夜夜看着,还能出这种岔子?” 领导的质问声在走廊里回荡。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重锤砸冯寒墨心上。 血肉模糊,痛难自抑。 一旁的下属看不下去:“头儿,温队也不想这样的……” “闭嘴!”领导怒喝。 走廊里霎时一片死寂。 领导发泄完怒火,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你们怀疑妍凝,猜忌妍凝,可要不是她替你们去卧底,今天受伤的,就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羞愧的垂下了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等了多久,天色暗了又亮。 医生进进出出,换了几波人,血袋不断往里面送。 周围的同事都走了,门口只剩下冯寒墨。 他熬得眼眶通红,神色憔悴。 手机响了好多次,他也没心情去接。 下属陆陆续续来了几次,劝说他:“温队,你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妍凝姐醒来会心疼的……” 会心疼吗? 冯寒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看向下属。 下属重重点头,表示会的。 这时,急救室的红灯骤然熄灭。 医生疲惫的走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冯寒墨猛的起身,僵硬的腿踉跄了瞬:“是我。” 医生深深叹了口气:“病人求生意志薄弱,一会儿就会下病危通知书,家属做好准备。” 冯寒墨僵在原地。 界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令人窒息。 眼泪争先恐后夺眶而出,他声音哑的不像话:“什么叫求生意志薄弱……” 怎么会求生意志薄弱? 卧底六年,那种暗无天日的时光都熬了过来。 最后一夜,唐霏霏那样折磨王妍凝,她都熬了过来! 冯寒墨声音哽咽:“不会的,你们再尽尽力好不好?” 医生口定定看着他:“不是我们不想治,是她不想活了。” “或者,你进去劝劝,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冯寒墨愣了瞬,接着回过神:“我去,我现在就去。” 医生点头,带着他到洗漱室,换上无菌衣。 二十分钟后。 冯寒墨站在重症监护室内。 王妍凝静静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插满了仪器的管子。 冯寒墨小心翼翼蹲在病床前:“妍凝,别睡了……” “你喜欢的婚纱,我已经订好了,以后再也没有别人,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王妍凝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6 冯寒墨不知道什么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只能什么话都说一说。 突然,他的脑子里闪过王妍凝落下前的模样。 冯寒墨顿了顿,颤声说谎:“妍凝,对不起,我没有抓到唐霏霏,你……你再帮我们一次好不好。” 话落,外面传来催促。 “时间到了,出来吧。” 冯寒墨红着眼起身,走出重症病房。 出门的瞬间,床上王妍凝的手指,猛然弹动了一下。 只是无人看见。 冯寒墨出门,摘下护目镜,就看见领导站在面前。 “怎么样?我听说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了。” 冯寒墨心如刀绞,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是。” 领导深深看了他一眼:“小悦还有别的亲戚吗?有没有人能……料理后事?” 料理后事这四个字如铅,灌在冯寒墨的心上。 重的他无法呼吸,不能承受。 没人能接受让爱人放弃治疗的痛苦,冯寒墨也不例外。 他的嘴唇都在发颤:“再治治好不好,她……” “一定能治好的,那么多那么难的时候,她都熬了过来……” 领导眉头紧皱,但最后还是妥协:“可以治,但你不能自暴自弃。” “分部的事情多的忙不过来,你现在就给我回去休息,调整状态,上班。” 冯寒墨应声,跟着领导走出医院。 太久没有见过太阳,看见日光的那瞬,他甚至觉得炫目。 见他这幅模样,领导忍不住叮嘱:“你要是不管好自己,等小悦醒来,我怎么和她交代?” “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必须给我到分部来!” 冯寒墨点头,麻木的往家里走。 二十分钟后,温家。 冯寒墨还在上楼,就看见父亲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冯寒墨愣了瞬:“爸……” 温父面色铁青:“你还有脸叫我爸?把罪犯的女儿带回家里,让小悦的卧底身份暴露,我真是小瞧你了。” 冯寒墨身形晃了晃,眼眶涩的酸痛难忍:“我知道她是唐氏的逃犯,可是我没有证据……” 话音刚落,温父高高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第13章 冯寒墨不躲不闪。 “啪!”的一声,他冷峻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温父满脸怒容,掌心发烫:“我怎么教你的,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人!?” 冯寒墨喉间哽的发堵,久久说不出话。 他想起自己对王妍凝说的字字句句。 “你怀疑唐霏霏,你有什么证据?” “分开这么长时间,我早就忘了你是什么人。” “我已经查过她了,你究竟为什么揪着她不放?” “没有感情也要照顾王妍凝,这是我的责任。” 冯寒墨恨不得揍自己一顿,问问自己当时究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温父胸膛不断起伏着,不断深呼吸才忍下翻涌的情绪:“妍凝怎么样了?” 冯寒墨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咬了咬牙:“医生说,很快就会好转,您别担心。” 温父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些许。 “那就好,不然我百年之后,该拿什么跟你林叔林姨交代……” 冯寒墨捏紧拳,沉默。 温父睨他一眼,撑着扶手下楼离开。 楼梯里又安静下来。 冯寒墨驻足了好一会,才再次迈动脚步进门。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好像没变过。6 可冯寒墨却怎么看怎么陌生。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他和唐霏霏的生活轨迹。 空气里弥漫的香水味,冰箱里未吃完的菜,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是唐霏霏剩下的。 甚至他闭上眼,都是和唐霏霏在这里生活的记忆。 冯寒墨甚至不敢去想,那天把唐霏霏带回来时,王妍凝受伤的眼神。 那眼神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仍旧能像利刃,狠狠刺穿他的心脏。 让人痛不欲生。 他回过神,没有任何停留,冲进洗手间。 冯寒墨用冷水狠狠冲了冲脸,接着拿起抹布,将房子从内到外都打扫一遍。 他像是自虐般,发疯想要将那些唐霏霏的痕迹都抹除。 只剩下王妍凝。 可王妍凝只住了三天,无论怎么打扫,都无法恢复到她住时候的样子。 冯寒墨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回忆着王妍凝在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他睡了过去。 恍惚间,冯寒墨像是回到了在分部遇见唐霏霏的那次。 领导的脸上满是担忧:“这个唐霏霏……得想个办法,放在眼皮子底下,直到唐氏其他的逃犯全部落网。” “寒墨,你看看你家方便吗?” 冯寒墨眉头紧皱:“这怎么方便?妍凝会生气的。” 领导有些无奈:“你小子……说的也对,妍凝好不容易回来,还是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了。” 冯寒墨立正站直:“是!” 下了班,他回到家。 打开门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王妍凝的微笑,和一桌子温热的饭菜。 冯寒墨弯起唇角,快步上前,将王妍凝拥入怀中。 可还来不及等他感受这个拥抱的温度,梦醒了。 醒来是空荡的房间和冰冷的现实。 巨大的落差感差点没把冯寒墨逼疯。 刚刚的梦也如摆锤般,撞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因为,那天的事实是。 领导说:“这个唐霏霏,得想个办法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自告奋勇的站起身:“我可以看着她。” 领导眉头紧皱:“妍凝是不是在你那,唐氏的逃犯还没抓完,不能暴露她卧底的身份。” 冯寒墨毫不在意:“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她。” 保护…… 冯寒墨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自始至终,害的王妍凝变成这样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冯寒墨,他才是害死王妍凝的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