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季宁铎站在将军府,看着光鲜的牌匾,思绪却飘远。 他与顾之安多年情谊,这顾府,他也带着鹿云倾来过许多次。 也是因为这样,鹿雲清才得以跟顾之安相识。 否则,一个在沙场征战的女将军,一个咬文嚼字的文臣,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多时,一个清隽的身影缓缓靠近,季宁铎脸上刚扯出一点笑,却见顾之安跨出门槛,朝他跪下。 “微臣,见过摄政王殿下。” 季宁铎脸色倏的一变,只是顾之安下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愣在那里。 “还请摄政王准许微臣解官还乡。” 季宁铎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他怔然看着顾之安。 不过半月,曾被金陵赞誉公子世无双的大学士,如今胡子扎拉,一脸颓败。 他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身侧是一个蹒跚学步明眸皓齿的男童,甚至要拉着他的衣角才能站稳。 季宁铎指尖泛冷,他突然想起,顾之安对鹿雲清的爱,并不比他对鹿云倾的少半分! 一时间,他指尖泛冷,却只能干涩开口:“之安,本王知道,你怨本王,可…M.L.Z.L.…” 可什么呢?季宁铎说不出。 他只能走上前,按住顾之安的肩膀,一字一顿:“之安,你给本王三年时间,三年后,这条命,我会还给他们。” 顾之安抬头看他,眼底的怀疑如同利刃,直直刺入季宁铎心底。 季宁铎心中陡然涌起火气,他压抑着声音:“周雪落跟南疆余孽勾结,给我种下情蛊,让我彻底忘了曾经的记忆,之安,本王也不想!” 顾之安冷冷勾唇:“摄政王,你既说是情蛊,那不该是只有云倾一人受到伤害吗?”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季宁铎这个武夫的手掌,站起身来。 “可你不惜假传圣旨,让长铮上战场,让他无粮无兵被那些蛮夷万箭穿心!” “而我的雲清,我的妻子!她上战场的那一夜,我跪在你面前,求你放过她,可你说什么?” “你说鹿家人既然想当忠烈,自然要刻在碑上!” “甚至,在雲清的灵枢前,我带着孩子去,却只能在她面前逼着自己说出孩子与她毫无关系!” 顾之安近乎疯魔,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住季宁铎的领子。 “摄政王可知,我有多厌恶这文臣的身份!摄政王可知,我连自己妻子的尸身都不能接回来的悲哀!” “如今,摄政王却将一切推为情蛊,我要如何相信!你抬头看看天,他们又怎么会信!” 季宁铎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底骤然涌上的苦痛比蛊虫更痛。 在他选择亲手毁掉将军府,成就他们的满门忠烈时,就注定不会再有人信他。 这一刻,季宁铎像是数九寒天落入水中的人,冰冷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第23章 稚童的哭声,骤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顾之安骤然松了手,后撤一步:“摄政王殿下,自今日起,你我情分,就此断绝!” 季宁铎看着顾之安,他们曾同窗苦读,也曾策马扬鞭,可如今,两人之间,却有了一道再也填不平的沟壑。 他慢慢转身:“辞官一事,本王不会答应,你应该替鹿雲清看着她拼命守护的大朔。” 走到门口,季宁铎停下脚步。 “之安,本王是狠,身为皇家人,不狠就只有给别人做踏脚石的份,可本王……从未想过对身边人下手。” 顾之安突然一愣,看着季宁铎渐行渐远的身影,眼里满是复杂。 回到摄政王府,季宁铎脚步一转,朝一栋精致的阁楼走去。 这阁楼的图纸,是他亲手为鹿云倾所画,就连监工,他也从未假手他人。 推开门,长久无人来临的地方,铺面而来一股粉尘,季宁铎不禁咳嗽起来。 他轻轻捂住胸口,静静等着那股疼痛过去,这才抬头打量四周。 阁楼一层,两面巨大的木架,挂满了东西。 其中,有圣上钦赐,有他亲手做的,也有命人搜罗来的。 这里是他准备迎鹿云倾过门之后,送给她的礼物。 季宁铎伸手摘下离的最近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拳头大的夜云倾。 他当时跟陛下一同下江南,见到这颗夜云倾时,顿时欢喜,立刻派人去买下。 陛下那时还问:“宁铎,你买回去,是要送给倾儿?” 他理所当然的应道:“它配云倾,勉勉强强。” 陛下笑着骂他:“你倒是将她看得重。” 怎么能看的不重呢?从幼时到成年,鹿云倾就是他心中最明亮的珠宝。 季宁铎还记得,当他明白婚约二字的意义时,心潮澎湃,直至半夜才入眠。 那时他就想,鹿家云倾终将被他拥入怀中。 从那一刻开始,季宁铎就没让鹿云倾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滴泪。 所有人都知道,季宁铎有多喜欢她。 可现在……那个不会让鹿云倾流泪的季宁铎不在了。 余下这个,是让她痛苦终生的一具躯壳。 季宁铎将东西挂上去,就这么顺着木架坐在地上。 冰冷的石板传来的寒意让他不禁发冷。 从前,鹿云倾怕冷。 她喜欢抓着自己的手取暖,还说:“季宁铎,你的手掌比手炉好用多了。” 从前,鹿云倾娇蛮。 她喜欢差使他在大冬天去买糕点,等他买回来,故意皱着鼻子:“季宁铎,你买错啦!” 季宁铎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每一幅画上,鹿云倾或是娇憨浅笑,或是天真无邪。 可那时的她,是开心的,也是他想要的。 封王之时,他跪在黄家祠堂里,心念虔诚,默念出一个很没出息的想法。 “求列祖列宗护佑,我的云倾能一世无忧。” 这事,季宁铎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听宫中老人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后来,鹿云倾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去的。 空旷的阁楼里,冷青的石砖上,季宁铎捂住胸口,疼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将鹿家所有生的希望都掐灭,逼着他的云倾孤身一人奔赴战场。 满身伤痕的回来,死在他面前。 季宁铎晕死过去的前一刻,仿佛看见了鹿云倾的身影。 他艰难伸出手:“云倾,我错了……” 第24章 次日朝堂之上,气氛安静诡谲。 众人看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皆是表情凝重。 一天一夜时间,丞相府全家下了诏狱,而破落的将军府却成了圣旨上的满门忠烈。 这样的变故,让诸位朝臣心中尽是不解。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淡声开口:“众卿,若无事奏告,便退朝。” 终于有人出列,扬声道:“陛下,摄政王殿下何故将丞相府尽数下狱?周丞相为大朔兢兢业业数十年,实在不该有此下场,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看了他一眼,认出此人乃是周丞相门生。 他思虑片刻,开口道:“此事,朕自会给你交代。” 说着,他朝季宁铎所在的位置看去,却是一怔。 今日的季宁铎竟是未到早朝。 皇帝的沉默,让众臣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自从陛下龙体抱恙,季宁铎被封摄政王,从未有一日缺席早朝。 可今日……莫非是害怕陛下责罚,索性不来了? 季宁铎仗着自己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对将军府狠下杀手一事早就引起朝中忠君之人的不满。 此刻,又有人出列:“摄政王殿下先是对出征在外的将军府众人挟私报复,又将文臣之首的丞相府下狱,还请陛下明察此事。” 皇帝捏了捏眉心,丞相府一事倒是有理有据,可将军府……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眼看众臣呼吁处置季宁铎的呼声越来越高,门口终于响起声音:“摄政王殿下到!” 众人齐齐看去,却见殿门口走进来一人,脸色苍白如纸,挺拔的身影仿佛遭受极大摧残,给人感觉仿佛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不是季宁铎还能有谁? 在众人的目光,季宁铎走到大殿中央,朝皇帝行礼:“陛下恕罪,臣弟来迟。” “此物,乃丞相府跟南疆勾结之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一言出,朝堂之上的气氛简直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死寂。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季宁铎呈上去的东西之上。 即使皇帝早知道丞相府的狼子野心,但看到确凿的证据时,还是禁不住怒火中烧。 他将奏章丢给一旁的苏公公,怒声道:“念!” 苏公公赶紧接住,哆嗦着手打开,清了清嗓子. “丞相府周近遥,于大朔十六年,与南疆皇室接触……” “……周近遥之女周雪落,与南疆国师之子叶安一同图谋给我朝摄政王下蛊,意图夺其心志,为已所用……丞相府罪行,罄竹难书,罪该当斩!” 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