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便不得以有了新的展开—— 叶母身体不好,打胎会彻底剥夺她再当母亲的权利。她的生命因肚子里的小生命重燃希望,她想将孩子生下来,但开销太大,叶国平留的钱根本不够支撑费用......再然后,叶母只能去找他。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跟所有京都上流圈的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八卦传闻一样: 叶母成了“小三”,而叶鹤出生即是“私生子”。 他在黑暗的角落不见光地长大,听惯了闲言碎语,受多了异样目光,他有一个空有代称、每月只有生活费定时打来,连简单看望都做贼心虚的,“父亲”。 无谁会关注和在意前因,他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结果。 呼吸声极安静。 “其实一开始,我尚不懂事的时候,还怨恨过母亲。怨恨她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去努力争取、不去抢回自己的一切,为什么要一而再地退让,任人羞辱和欺负?”叶鹤的声音已带着丝哽咽,情绪复杂,眼底似浓重的化不开的墨; “直到有一次,叶国平偷偷带我参加了一场宴会。纸迷金醉、上流社会,我在角落看完,就明白了。” 他很轻地咬字:“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想就可以,不是所有的差距都能消除。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依靠。” “考Z大,来京都,证明自己。”苏染霜扭头望向他,复述,“你的目标。” “对,一个很美好的构想。幻想自己有一日扬眉吐气,能带着我妈去找回她原应该享受的生活,找回属于我的一切。”他笑里泛苦,“没想到,很艰难。” “后来我想了很多,了解到很多。我被强制送去英国的那几年,比我更痛苦的,其实是我的母亲。”叶鹤语调里有了深重的恨意,他的身体不适应过于激动的情绪,加之风吹,引来断续咳嗽声: “咳.....她同样不被承认,却连换新环境都不能,只能居无定所日复一日,被剥夺掉亲生儿子唯一的陪伴,在无尽的孤独中,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没有人看得起她!咳......叶夫人时常对她冷嘲热讽,抑郁的心情更加重病情,她才郁郁而终。叶家上下,又不止是叶家,全是帮凶!” “就连我都尚且有“私生子”的姓名,可她却悄无声息被遗忘在故事后,抹去存在的所有痕迹。除了我以外,谁能保证,还记住她呢?” 苏染霜张了张嘴,唇瓣颤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垂下眼,湿润的眼睫遮住浅淡的眸光,绵软声线哽塞,“叶鹤哥哥。” “......所以,你用尽力气对付叶家,也是因为,要帮叶阿姨报仇的原因,对吗?” “是。我想复仇,必须得复仇。”叶鹤的眼底流淌出奇异的光彩,他承认,一字一句都在揭露裹起刀尖后的计划:“除掉叶成、答应跟林家的联姻订婚,以巩固地位,完成得很顺利。接下来,只要扫除上流圈可能会阻扰我的障碍,蒋家、季家......等我站稳脚跟,就可以自由选择未来。” 一点点地实现,哪怕不择手段。叶鹤的目标演变成执念,又因怨恨和不甘,早就已偏离原本的轨道。 那是疯狂的开端。 叶鹤定定望向苏染霜,突然颇感慨地说:“小时,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 “.......那种人?”苏染霜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发觉自己吐出的每个字,都无比干涩。 “懂得蛰伏、隐忍,对自己够狠。面对想要的东西,决心和毅力非常,我们能靠自己改变出身。” 苏染霜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无回答即默认。 叶鹤笑笑,对再次抛出的诱饵似格外有把握:“小时,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重新考虑后,现在,有不同的结果吗?” 第五十五章试探与真相 “季少,你真打算退出这场合作?我会对此感到很可惜。”叶鹤将文件合上,向对面递去。他笑笑,温和谦礼的脸上将真实情绪藏得极好,试探的确认也恰到好处。 叶氏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头顶的灯光倾洒在两人中间,以木桌为线,划出半明半暗的边界。 “不算退出。只是以个人的资金,代表季家再追资百分之二十投入,我想这已经足够体现出,我对这单生意的信心。”季枭寒靠在旋转座椅上,背微微后靠,显出表面礼貌但实则淡漠的上位者感。他指尖在桌面有频率地敲了敲;“我最近忙,顾不上这边,而恰巧我二叔对这单子很感兴趣,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 很合理的解释,很正常的流程,没有任何破绽。 “好。”叶鹤颔首,定定观察了季枭寒几秒,确实没看出端倪,而给出的提议,又确实正合他意。本就在跟季二叔谋算怎样背刺,现在机会由对方奉上,能省去很多麻烦。机不可失,他没犹豫: “那以后的部分,我便跟季二叔对接,也感谢季少这段时间的付出。相信叶家和季家的这次合作,会很愉快。” 公事就此谈完。 按理说,季枭寒会跟前两次一样径直离开,他今日却未动,临时记起般将似笑非笑的视线投来:“对了,前几日本想叫助理来送文件,登门拜访。结果不巧,叶小公子不在公司,是去了外地出差?” “回了老家一趟。”叶鹤点点头,“有些事突然需要去处理,跟长辈有关,比较沉重。可能回消息不及时,有所怠慢的地方还望季少见谅。” “无妨。”季枭寒缓缓收回桌上的手,锋利眉眼微挑,“我记得,你是A市人。住通港区?”他故意报的,是A市靠市中心的名字。 叶鹤果真摇头,笑了笑,意有所指,“不是,是A市很小的一个地方,地图都不显示,季少估计没听过。”他纠正道,“在和安巷。” “我母亲小时候就住那儿,有老房子在,传统的四合院落。不过地方虽小,但居民都很淳朴,生活气息很真实。” 季枭寒假意好奇,洗耳恭听,实则交叠在膝上的双手青筋暴起。他不动声色地敛去眉宇间克制的躁意,开始觉得今天自己故意而为的这出,是在自取其辱。 还要验证什么?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要知道那天苏染霜的踪迹不难,他问了TR实验室值班的人,就了解到没有项目,更没有出差,苏染霜是翘课还请了假; 要找到苏染霜那位“邻居哥哥”的信息,其实也不难。如果季枭寒在相处中途有那么一刻,将调查的想法化作实际,他想他自己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的狼狈—— 在看到林维尧那张照片后的第二眼,季枭寒便驱车去了趟A市。 他回到和安巷,拦住巷口问巷子里的人,挎菜篮正准备去买菜做饭的大婶停下来,回答很热情: “你问小叶啊,他长可俊,当年成绩可老好的哦。就是身体不太好,时常生病,但人很孝顺的,他高考后带着他妈走多少年都没回来,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赚了钱,气质都不一样。” “霜霜?他们俩关系可好了。小叶后来好像跟他爸在大城市定居,他家屋子就一直空着,是霜霜帮忙照看的.......诶,我大前天还隐约见过他们来着,应该是在一起了?一起回来的?两道并排的背影,离得有点远,我没太看清,也可能是认错。” “你是霜霜的朋友吗?挺眼熟,我是不是啥时候见过你?” “不早说,打听事当然得问我啊,这巷子里哪家有什么事我最清楚了。你问什么时候?我想想啊.......以前每个暑假,小叶回来一次,后来他在大城市的那个父亲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他高三那年,他和他妈就搬回来了。那个时候霜霜就总往他家跑,喜欢粘着他,两个人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 “.......” 一字不落地听完,季枭寒又来到他借住过的,叶鹤家的院子。他砸开苏染霜曾万分叮嘱过不要打开的,上锁的阁楼门,失魂落魄地翻找。 阁楼里灰尘很多,但打扫得意外干净,书籍都被分门别类收拾好、摞成叠,高中课本、笔记、便签......他翻开封面,清隽字体写下署名“叶鹤”。叶鹤、叶鹤、还是叶鹤......季枭寒翻过的每一本,无一例外,他转而去翻角落里的另一堆—— 最上的普通相框磨损痕迹很重,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合照。十六七岁,穿校服的叶鹤和刚上高中的苏染霜,他们身后站着位应该是叶鹤母亲的女人,他们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眉梢也洋溢着幸福的愉悦。 季枭寒的目光扫过叶鹤的脸,最终牢牢落在苏染霜的脸上,他指腹摩挲,突然醍醐灌顶般彻悟,明白了为什么在见叶鹤第一眼时,会觉得他微笑表情莫名熟悉。 是模仿的原因。 肌肉训练下产生的条件反射,近乎连弧度都一比一复刻,苏染霜在模仿叶鹤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