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阴凉地歇息一会,大抵大半个时辰光景,我们便回来。” “是。”暗卫应了一声,依言将车辇于暗巷中停下。 霍辞镜一壁撑开纸伞,扶着南星自车辇上下来,一壁轻笑着问道:“一路上不是都急着回宫见霁儿与鸾鸾吗?怎么如今就快到北侧宫门了,反倒停下了?” 南星躲进了伞下,遮了遮晃眼的日头,这才笑着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府邸道:“如今都快到了门外了,就算再急着回去见霁儿与鸾鸾,也不差这大半个时辰。但若是这般过门而不入,昭华知道了,可是要恼我的。” 霍辞镜顺着她指得方向望去,公主府的金字牌匾霎时便映入了眼帘。 他这才想起,自数年前昭华出降后,一直居于城北公主府中。 这一处是繁华地界,离北侧宫门也近,她闲暇时隔三差五来寻南星倒也便利,住得倒是颇为舒心。 而依她的脾性,这般热的天气,又时近正午,想来应当不会出门,也不至于扑了个空。 这般想着,他便也由着南星,只撑伞与她一壁行至府门前。 许是怕正午的暑气侵入,黄铜制的府门紧闭,只有府门外两座石狮子无声注视着来人。 霍辞镜上前,信手叩了叩门上悬着的铜环。 不过顷刻的功夫,大门便开启一线,从里头探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目光甫一望霍辞镜与南星身上一落,顿时便是一个激灵,忙将大门彻底打开,这才双膝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娘娘——” 南星本就是顺道过来见见昭华,并不欲声张,遂抬手免了他的礼,只问道:“昭华可在府中?” 那小厮忙答道:“回娘娘,殿下正在后花园里看皮影呢。小的这便带您过去。” 南星轻应了一声,与霍辞镜一道随着小厮一同进了正门,一路往后院里行去。 公主府建得宽敞,三人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进了后院。 刚迈进月洞门,便听得台上唱皮影的热闹响动。一抬眼,便见后院里新起了一座小亭,昭华正斜倚在小亭中,一壁看着皮影,一壁捧着一个冰碗子慵然吃着。 还是后头打着扇的宝珠与宝瓶眼尖,几乎是南星与霍辞镜一进月洞门便同时笑着对昭华道:“殿下,陛下与娘娘过来看您了。” 昭华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立时便将手里的冰碗子搁下,也不顾外头的烈日,三步并做两步便走到南星跟前,扯着她的袖口笑嗔道:“你倒好,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也不晓得带我同去。留我一人在这盛京城里都快闷出病来了。” 南星将目光落在她那张随着年岁渐长反倒愈显艳丽张扬的面容上,忍不住笑道:“不是我不想。只是若我们三人一同称病,再一同出京,也太过引人瞩目了些。” 说罢,便一壁挽着她往阴凉处走,一壁轻笑道:“你若是想去扬州,等入秋了,与自家夫君同去便是了。如今北面也无战事,便也不必称病了,想休沐多久便休沐多久。即便是住上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不好。” “扬州城里诗酒风流,带他这样一个成天只想着打仗的榆木脑袋过去,又有什么意思?”昭华笑着横了她一眼,渐渐也觉出热来,便加快了些步子,与南星一同往小亭里走:“既然来了,也别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了。正好宝珠新做了些冰碗,你也过来尝尝。” 南星笑应了一声,与她一道行至亭中坐落。而宝珠与宝瓶也自一旁的冰鉴里取了冻好的冰碗奉上。 夏日里,新制的冰碗丝丝冒着白气,散着时令瓜果特有的甜香。南星舀了一匙放入口中,顿时便觉得通身的暑意散了大半。一双杏花眸也随之微微弯起。 昭华却不用冰碗,只托腮望着南星,饶有兴致道:“你们这一去便是几个月,可遇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事了?快与我说说。” 南星搁下了冰碗,抬目看了看,见方才引路的小厮已经退下,亭中只有他们四人,而演皮影戏的戏班子立得远,想来是听不见,便微颔了颔首,放轻了嗓音道:“我们在扬州城的画舫里,遇见了一位故人。” “扬州城的画舫?”昭华抬了抬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禁不住笑出声来,“我的好音音,这是盛京城里的曲子不够你听,这一曲牡丹亭都听到扬州画舫里去了?” “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拿来取笑我。”南星横了她一眼,也笑道:“还想不想知道了?” 昭华也笑:“与我卖什么关子呢?还不快告诉我。” 南星也不瞒她,只笑道:“我在扬州城的画舫里,见到端亲王了。他抱着柄琵琶,自弹自唱自饮酒,倒是比我们这些困在盛京城里的人都要自在许多。” “五皇兄在扬州住得惯了,在京城里总觉得拘束。如今回到扬州,也算是如鱼得水,连我都觉得艳羡。”昭华托腮想了一阵,又道:“说起这个,我前些日子倒也遇到一位故人。” 她说罢,却未立即说下去,反倒是略停了一停,下意识地抬目看了霍辞镜一眼。 霍辞镜原本在一旁听两人说话,见昭华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非但没有回避,反倒弯唇对南星笑道:“南星可还有什么我不认识的‘故人’吗?” 南星也有几分讶然,略想了一下想,便也笑问道:“你怎么也卖起关子来了?是哪位故人,快与我说说。” 昭华笑看了她一眼,红唇一启,吐出三个字来:“陆锦婵。” 南星一时倒没回过神来,只垂眸想了一阵,这才讶然道:“我记起来了——是当初嫁到东宫里那位陆姑娘?” “已经不是‘嫁到东宫的陆姑娘了’。”昭华挑眉道:“前几日里再嫁了,嫁了当朝二品,虽是续弦,但好歹也算是正妻,也不算是低嫁了。” “这样。”南星笑应了一声。 昭华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一时有些诧异:“怎么,你在扬州城里听过这事了?” “不曾。”南星答道。 昭华闻言愈发诧异:“那你怎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冰碗里的碎冰渐渐化了,于碗壁凝出淡淡一层水雾,南星以小银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杏花眸微微弯起:“虽不曾听过,但距离当初东宫出事,已过去十年之久,她另嫁他人,也并非什么奇事。” 许是此事真的过去得太久,如今南星再提起东宫二字,心中也无太多波澜。 而她身侧,一直屏息看着她神色的霍辞镜见了,眸底的暗色无声散去,渐渐铺上笑影。顺手自一旁的银盘中拿了一个新贡的橙子过来,亲手剥了,又细细去了上头的经络,这才递到南星的唇边。 南星方下意识地垂首轻咬了一口,还未咽下,便听旁侧的昭华托着腮笑道:“这个时节的橙子可酸得很,我便是这样远远看着,都觉得快倒了牙了。” “你又取笑我——”南星雪腮微红:“等你家赵将军回来了,我可是要取笑回来的。” 话音未落,南星方一抬眼,便见月洞门处有一武将打扮的英朗男子大步行来,微微一愣后,便又笑道:“那可不是你家赵将军吗?” 昭华随手自玉盘中捻起一枚樱桃放入口中,不信道:“你少诓我,这个时辰,他应当还在京郊马场,与威武将军他们打马球呢——” 她的话音未落,月洞门处便传来爽朗的一声:“蓁蓁——” 唤得正是昭华的小字。 昭华拿着樱桃的手一顿,一双凤眼微微睁大了,立时便回过头去,不可置信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京郊马场,与威武将军他们打马球吗?怎么就回府了?” 赵祁朗声笑道:“威武将军带来的人不行,没几个回合就输的不敢上马不说,还将两匹西域带来的好马一并输给我了——你前些日子不是想出城玩么?正好,如今有了好马,想去哪都成。” 他的话说到一半,一眼瞥见亭中的霍辞镜与南星,登时便是一噎,失声惊道:“陛下,娘娘,两位怎么来了?我正想带蓁蓁出城——” 南星一壁抬手免了他的礼,一壁对昭华笑道:“说你家赵将军回来了,你还不信。说罢,这次出城打算去哪里?扬州么?” 昭华被南星寻着机会笑了回来,立时便抿紧了红唇,顺手便拿了盘里的樱桃去砸那赵祁:“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