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账房在惊呼声中,从袖中取出账本:“这是老夫人一月支出明细,请大人过目。” 楚怀接过衙役递上来的账本,翻开看了看,便明白了季苓的意思,他将账本交给师爷:“念一念吧,捡重要的念。” 师爷应了一声是,立刻当众念了起来:“戊寅年一月四日,购老君眉茶两斤四百两,购衣衫三百两……戊寅年二月五日,购老君眉茶两斤四百两……” 师爷捡花销大的念了,越念脸色越奇怪,百姓也有些听懵了,一个老太太,一个月的茶叶要两斤? 而且,就这花销,怎么看都与苛待不相干吧? “不必念了。”楚怀看向张氏道:“张老夫人,每月都购茶两斤,都是你喝了?” 张老夫人正要说话,楚怀面色一冷,当朝三品大员的官压顿时铺面而来:“老夫人你要记得一件事,即便你有三品诰命在身,当堂作伪证也是触犯律法,需要服刑下狱的!” 听得这话,张氏的眼神就有些躲闪起来。 楚怀冷声道:“本官再问你一次,每月两斤茶,都是你喝了么?!” 张氏吓的缩了缩脖子:“不……不是。” “茶去了何处?!” 张氏看了一眼跪着的谢家兄弟,支支吾吾的道:“给……给我两个儿子了。” 说完这话,她又理直气壮起来:“我的东西,给我两个儿子怎么了?哪个律法说了,当娘的不能给儿子东西了?!” 楚怀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因为,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许账房却是有些听不过去了,他朗声质问道:“老夫人有自己的岁奉,小姐也每月给了一百两的月例,您若是要贴补二爷三爷,岁奉和月例也足够了,购茶的银子却是中馈出的!” “为了给您省下购茶的银子,小姐和小侯爷的衣衫,都是穿到不合身了才换,而老夫人却是每过两月就要做新的衣衫,老夫人的衣衫比小姐与小侯爷加起来的还要多!更何况,您打着制衣的名号采买布匹,可布匹却见不着!” 张氏冷哼一声:“买了便是我的,我给儿子了,不行么?!” 许账房闻言气的发抖:“侯府是什么光景,老夫人您不知道么?全府上下,就靠着小侯爷的岁奉,您还……” 剩下的话,他气的说不出来了,只气的甩了衣袖,表达自己的愤慨。 方管家这时站了出来,刚要开口,外间忽然传来小全子的通报声:“宁王到!” 楚怀闻言一愣,当即就朝季苓看了过去。 季苓也是有些意外,呆呆的转眸看向了外间。 外间百姓立刻跪了一地,连头也不敢抬。 祁胤下了马车,俊脸之上依旧毫无表情,他穿过人群踏进府衙,一眼就瞧见了傻愣愣看着她的季苓。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仿似有看不见的丝线,纠缠在了一处,互相牵扯,难舍难分。 祁胤长睫轻颤,率先移开了目光,抬脚朝内走去。 楚怀连忙从书案后起身,恭敬的躬身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院子里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张氏吓的又跪了下来,季苓犹豫了一会儿,正要跪下,祁胤却已经开了口:“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季苓弯到一半的膝盖又直了起来。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让旁人瞧见她唇角扬起的笑意。 祁胤看着楚怀淡淡开口道:“本王巡视各衙,听闻你在公审,便过来看看,你审你的,当本王不在便是。” 楚怀应了一声是,命人端来了桌椅,等到祁胤坐下之后,他才重新回到书案后,对方管家道:“你所禀何事?” 祁胤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般杵在那儿,所有人都不敢造次,跪在地上的谢志勇和谢志峰,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方管家到底是伺候过永誉侯的,即便有祁胤在,即便是这样的场合也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他朗声开口道:“在侯府,到底是小姐不孝苛待了老夫人,还是老夫人倚老卖老为老不尊,小人不加评判,只说事实,小人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小姐院子里,大丫鬟两人,二等丫鬟两人,除此之外便再无旁人了。” “小侯爷院子里,小厮兼书童一人,剩下的是两位家仆,负责照顾起居。老夫人院子,大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六人。这些人的月例,皆是由中馈而出,老夫人还有自己的小厨房,每月在吃食上的花费,大人看一眼账本便知。” 师爷是个机灵的,当即朗声道:“一月吃食花费二百两,二月二百二十两……” 听得这话,外间百姓又是齐齐惊叹。 有人低声道:“这是吃的什么?!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有个亲戚是给郑侯府当厨子的,听闻哪怕是侯夫人的小厨房,一个月不算上补品,一个月也就一百多两。” 若不是祁胤坐镇,这样的议论声还要更多。 方管家又朗声道:“二爷和三爷为何被当今圣上亲口分家出府,缘由众人皆知。小姐虽对二爷三爷有几分怨恨,可也从未想过,剥夺了老夫人见二爷三爷的权利,他们三天两头从后门进府,小姐从未说过半句。” 第099章:她想亲他 方管家站在中央,侃侃而谈。 他没有说谁对谁错,只是淡淡的评述着府上的事情。 比如,谢家两兄弟每每空手而来,满载而归。比如张氏的奢华生活,季苓与谢临的清苦。再比如,张氏对季苓的辱骂,以及那些窑姐儿的话。 一直闭目养神,将玉珠串退到腕间轻轻拨动的祁胤,听到这儿的时候,忽然睁开了眼。 他转眸朝季苓看了过去,而季苓也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眼神交汇,四目相对。 祁胤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面上平静的神色,看着她对那些谩骂之词的无动于衷。 这必然是听多了才会如此。 而这些谩骂之词,却是出自她的亲祖母。 祁胤不由就想起了初见那日的分离之时,她衣衫被撕破跪在地上,精致的小脸带着一丝祈求,静静的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帮帮她。 祁胤垂了垂眼眸收回目光,重新将玉珠手串戴入腕间,转眸朝堂中看了过去。 不孝? 她就是太孝了! 方管家絮絮叨叨的举了很多例子,包括谢氏是如何无视谢临,连面都不见的事情。 最后,他提到了点穴尿裤子的事。 他将张氏是如何在木掌柜面前谩骂,以及是如何撒泼打滚的事儿都说了,前因后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百姓们听完之后,皆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有人忍不住呸了一声,开口骂道:“有这样的祖母,不孝才是对的!” “就是!倚老卖老,心偏到没边了!” “这不就是欺负永誉侯遗孤么? “这样的也配当祖母?!她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告谢小姐不孝的?!”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心!” 即便是忌惮祁胤,百姓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出声痛骂。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在那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有果必有因”“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祖母”之类。 然而这些人刚刚说出口,就被一众百姓给骂的不敢开口,缩在了一边。 因着祁胤在,张氏原本还不敢开腔的,可最后被骂的实在憋不住,朗声道:“你们这般贱民懂什么?!她就是个扫把星!就是她克死了我大儿子!她就该死!她该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张氏的声音已经近乎尖叫了。 小全子朗声呵斥道:“张氏!宁王在此,不得放肆!” 张氏听得这话,顿时回了神,连忙讪讪的闭了嘴。 谢志勇与谢志峰知晓大势已去,又有宁王作镇,他们若是开口胡搅蛮缠,受的罚必定更重,于是他们都闭了嘴。 楚怀瞧着差不多了,便开始做陈案结词。 他一拍惊堂木朗声道:“谢姑娘乃永誉侯遗孤,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温良恭婉,尽管被亲生祖母咒骂陷害,却依旧善待之,实乃京中贵女典范!不孝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而谢氏兄弟二人,不仅擅闯侯府肆意打砸目无法纪,还连同生母欺辱孤女,判赔偿侯府损失,关押三月!” 、说完这话,楚怀转眸看向祁胤道:“王爷以为如何?” 祁胤扫了一眼堂下跪着的,已经吓傻的谢氏兄弟二人,看向张氏道:“张氏,原为陇地村妇,后因永誉侯请封,被先帝封为三品诰命夫人。但其人粗鄙口出恶言,苛待永誉侯遗孤,实在不配诰命之身。从今日起,剥夺三品诰命,贬为庶民!” 听得这话,张氏和谢氏兄弟顿时就急了。 张氏是因为剥夺了诰命,她的骄傲彻底没了,而谢氏兄弟完全是因为,被剥夺诰命之后,谢氏再也不能用岁奉贴补他们了。 他们连忙朝祁胤叩首:“草民母亲实乃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