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中倒是有一个“人”,可云渺却不敢多去,每日浇灌了寒莲后,便匆匆出来了,不敢多留。 并不是怕尸体,而是她每次见到那人,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又是寻常的一天。 云渺浇灌完药草后,在池边数着日子:“三月七,已经到了梁渊成婚的日子了。”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底尽是化不开的难过。 忽觉心中有些堵塞。 明明已经要放下了,为何还要想起?为何还会难过? 一滴晨露从柳叶滑落滴入水中,荡开了一层层涟漪,倒影蓦然被打碎。 云渺恍然惊醒,一抬头竟看见一人影。 那人全身裹着长袍,带着一个黑色面具,看身形像个女子。 径直往寒潭山洞走去。 毒谷人烟罕至,即便有人来求医,也不会往山洞去,莫非是来偷药材的? 云渺目光一凌,起身就要去抓住此人。 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下了。 “她是客人。” 言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看着那道人影进了山洞,说道:“以后她来此处,不要多管。” 云渺思索了一瞬,大抵知道了此人便是用心血与言珩交换,保棺中人肉身不损之人。 但她并未多说,只是垂眸道:“明白了。” 言珩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不问她是谁?” 云渺道:“您不说必然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何必多问?” 这是在王府养成的明哲保身的手段,有时知道的越多反而危险越多。 言珩静默了片刻,竟然浅浅的笑了:“我喜欢你的聪明。” 云渺沉默,随即又听见他冷淡的说道:“可我也讨厌你的虚伪,你的脸上写了很多疑问,为什么不问?” 云渺喉中一哽。 言珩看着她,本该无欲无求的心中,却渐渐的生出了一点玩味的心思。 他不急不缓的问道:“比如,摄政王府今天的喜酒是否好喝,你真不想知道?” 第15章 果然下一刻云渺脸上的平静瞬间龟裂了。 她攥紧了手心,几乎将牙咬碎,才挤出了一个笑来:“喜酒自然是好喝的。” 她既许愿梁渊一世长安,便真心希望他能平安的过这一世。 宁芷虽跋扈,对梁渊确实真心,她自然是开心的。 言珩看着云渺眼中泛出的泪花,移开视线说道:“可惜,摄政王府今天没有办喜酒。” 云渺思绪一顿。 又听言珩说道:“他让太后收回了圣旨,今日没有喜酒,以后也不会有了。” 收回了圣旨? 云渺心中微动,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闪过。 这跟她的死,有关系吗? 呼吸骤然停顿了,云渺垂下眼眸,不断告诉自己,日后都与梁渊无缘,一边却又暗暗希望,是因为自己。 言珩看着她眼底的亮光,道:“还是现在这幅样子,顺眼些。” 当时在寒山脚下,便是这样的目光,让他停在了她面前。 云渺闭了闭眼,轻声道:“谢谢你,将这件事告诉我。” 她知道,言珩并非喜欢谈论他人的人,若非是她还放不下,必然不会去关注人间的事。 言珩蹙眉,别扭的转过身去:“不过是听人说起罢了。” 云渺唇角微微勾起,还欲说话,言珩却已经往前走去,冷冷的说道:“跟我来。” 于是只能将口中的话咽下,跟着他往山洞中走去。 山洞中依旧冒着寒气,走近后才发森*晚*整*理现那身着黑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言珩蹲在寒潭边,伸手摘下了一片寒莲的花瓣。 将其放在手心细捻了片刻后,说道:“寒莲终究承受不住寒潭的冷意。” 云渺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见他起身说道:“为保他肉身,我要去天山取天山雪莲,你与我一同前去。” 这便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天山位于越国边界,往左是雪山,往右是沙漠。 山峰高耸入云,顶峰常年积雪,却有一座庙宇立于山顶,引得无数修行者前往瞻仰,故而称为“天山。” 第二日,云渺便和言珩上了路。 毒谷去天山常人脚程约莫七日,云渺如今是鬼魂,没有疲累之感,而言珩本身便已不是常人,两人日夜不断赶路,不过两日便到了山脚下。 言珩带着面具,在山下的客栈开了两间房,将房牌递给云渺:“明日上山。” 云渺点头,跟着言珩上了楼,却没有任何要休息的意味。 自从变为鬼魂后,抛却了太多人类必须的习性,睡觉便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二楼的廊间,看着出入客栈形形色色的人。 大多是一些穿过沙漠去城中做生意落脚的商人,其中也不乏一些修行者,坐在老板特意准备的炕上,连等菜的时候,都在打坐。 门口挂着一个风铃,客人一进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渺眼中倒映着所有场景,她生前被困在王府之中,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只有在听书时才能从文字中想象越国辽阔的疆土与人情。 那时,梁渊总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可惜这场景最终被她看了去,梁渊却不在。 云渺胸中有些堵塞,正欲转身回房,却听见门口传来“叮铃——”的一声响。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人推门而入。 云渺瞳孔紧缩,只见来人他身形高挑,五官俊雅。 赫然是此刻应在摄政王府的梁渊! 第16章 云渺怔在原地。 他怎么会在这里? 梁渊眸光冷然,浑身散发的皇族气息与这黄沙之际的客栈格格不入。 他款款走到前台:“一间房。” 语气冰冷暗含着一丝不耐,老板看了他一眼,从墙上取了个牌子扔在他面前,不屑的说道:“楼上左转第二间。” 梁渊深吸一口气,气得几乎将牙咬碎。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母妃是最受宠的妃子,父皇共二子,皆是母妃所生,他又是最小的皇子,父皇自然对他疼爱有加。 父皇去世后,他无心皇位,兄长楚淮继位,楚淮疼他,不忍见他去外地吃苦,封王之后依旧留在丰城。 楚淮死后,也并未有皇权之争,只因他母妃的父亲——他的外公是当今宰相,权倾朝野,表哥是护国大将军,兵权在握。 即位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不愿当皇帝,便选了宁婉的儿子做皇帝。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对他甩脸子,文人墨客登门做他的客卿,高官国亲见他都需客气奉承,就连常常让他生气的宁婉,都需看他脸色。 长到如今,受过最大的伤便是云渺死去。 可云渺生前也是对他毕恭毕敬予索予求,事事顺心。 但自从一路南下,越是接近天山,宗教便越是繁荣,皇权几近于无。 甚至对皇权更不屑一顾,再没有恭敬可言,一个个的连平和都做不到。 南下不过五天,竟是将他这辈子未受的委屈都受了一遍。 梁渊握紧拳头,终究将这口气忍了下去,板着脸往楼上走去。 云渺忙躲进自己房间,听着门外带着怒意的脚步声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随后,“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云渺满心的疑惑,梁渊为何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