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跟在身后,眼神示意其余的侍从在外面守着。 院内。 左晴温柔的摇晃着臂弯里刚满两个月的孩子,轻声哼唱:“小雪花,飘呀飘,一朝落进庭院里,庭院里有小娃娃,看着雪花唤爹娘……” 昏黄的烛火,将她整个人笼罩,散发出母亲特有的温柔。 这时,门被人打开,她回身望去。 “你来了。”她依旧笑意浅浅。 左晴抱着孩子正要上前,褚思菱却后退了半步:“我才进来,身上落了些雪,别凉着你们。” 说着,他将食盒放下,解下披风,换上丫鬟递上来的暖裘和汤婆子。 左晴把孩子递给乳母,又让人将吃食摆上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褚思菱吩咐道。 “是。”仆人们应声退下。 房内只剩下两人。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来看你跟轩儿,你们这些日子可还好?”褚思菱坐在桌边,看着左晴柔声道。 左晴笑着回答:“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话落,褚思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住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还是早入接你们入凌府吧。” “可是……”左晴也有些担忧,“贺苍姐姐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她会不会不愿意接受我跟轩儿?还有清婉姑娘,听说你们不久便要……” “你别担心。”褚思菱握住她的手,“贺苍她知道你们,清婉也是性子极其温婉的人,你们相处起来会很好的。” 说着,他的眼底隐隐开始泛红:“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和轩儿护在身边。” “好。”左晴也点了点头。 “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褚思菱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 左晴眼中一亮,急忙接过,瞬间便红了眼眶:“这……这是……” 褚思菱点了点头。 左晴的泪水立马夺眶而出,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褚思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言的陪伴着。 过了很久,他才从房中出来。 “外面冷,你别出来了,接你们回府的事情我会尽快的。” “好,你注意安全。” “好。” 褚思菱出了院门,径直上了马车。 就在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第三十章 “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大人经常来这里。”小轻对着李清婉说道。 “这院子里住了什么人?” “一个女人和孩子。” “什么?孩子?”李清婉的脸色一下便阴冷下来。 “是,大人一直将这个保护得很好,所以不容易被发觉。”小轻如实道来。 李清婉眼珠一转,问道:“青云阁那个病秧子知道吗?”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应该不知道吧。” 李清婉皱起眉头,但很快便释然开来:“她知不知道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说完,她对着小轻耳语几句。 “是,奴婢知道了。” …… 褚思菱回到凌府,来到花雨院,却被丫鬟告知自家姑娘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 “大人,我们现在是回书房还是去……青云阁?” 冬青刚问完便接到一记凌厉的冷眼,立马道:“去青云阁。” 青云阁。 贺苍此刻并未休息,而是跪在院中,对着火盆烧着纸钱。 小桃也跪在一边,眼眶通红。 贺苍抿唇不语,火盆映得她面色有些泛红,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可却无人知晓她的内心已经满目疮痍。 褚思菱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情景。 贺苍听到熟悉的脚步,便知道是他来了。 她一动不动,准备迎接着褚思菱的怒火,毕竟在院里烧纸钱是很忌讳的事情。 可是却没想到,那个脚步声在身边停下,竟然慢慢蹲了下来。 褚思菱拿起一叠纸钱,正欲丢进火盆的时候,却猛地被贺苍拦了下来。 “滚!”贺苍甚至都不想多说些什么。 褚思菱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他也是我父亲。” 话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立马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闭嘴,你不配叫他父亲。”贺苍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 褚思菱被打偏了脸,半天没有言语。 “大人……”冬青正欲上前,被褚思菱挥手制止。 “都退下。”褚思菱回过头,冷声道。 “还有你。”他扫了一眼小桃。 小桃心里害怕,看着贺苍,但却不敢动。 直到贺苍示意她下去。 院中的人尽数退下,周遭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火盆里微微的燃烧声。 贺苍缓缓站起身,褚思菱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明明相对而立,却犹如隔了咫尺天涯。 褚思菱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缓缓道:“八贤王之事,是我无奈,其中曲折,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知道。”贺苍忽得笑了一声。 她望着远方,语气幽幽:“褚思菱,我郡主,自幼出入皇宫。何尝不知道功高盖主之理。从前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身子又不好,陛下便一直未曾发作。直到后来我嫁给了你,你在朝堂逐渐得势,陛下才起了防备之心。” “爹爹落势,夺权也好,圈禁也罢,任何人都可以落井下石。为什么偏偏是你?要亲自请旨处死父亲?为什么?就因为怕连累你的大业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爹爹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贺苍侧身望向褚思菱,双眸如淬寒霜。 褚思菱什么也没说,只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到她的手里。 “你应该认得你父亲的字迹。” 第三十一章 贺苍手一滞,颤抖的打开了书信。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候,已经摇摇欲坠,泪流满面。 她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褚思菱:“那封赐死的圣旨,是爹爹……让你去求的?” 声音哽咽沙哑,令人心碎。 褚思菱微微颔首:“八贤王自知难逃一死,只能让我去求赐死的圣旨,求陛下放过你和八王妃。” “也只有我去求,才能置身事外,才能真正护着你和八王妃。” “父亲一生谋划,只为了你和母亲。贺苍,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才算不辜负他。” 话落,贺苍跌落在地,如同万箭穿心,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整个人脆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散掉。 褚思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俯下身,将浑身冰凉的贺苍横抱回房内。 “你父亲对我有恩,我答应他会护你平安,日后只要你不去招惹清婉,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安安分分的当你的凌夫人即可。” 褚思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贺苍没有说话,只呆呆的握着那封书信。 他见状继续道:“马上过年了,我会解了你的禁足。但是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外出,以免招惹口舌。”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阿琛。”贺苍叫住他。 他脚步顿住。 贺苍看着他的背影,问道:“阿琛,你心中可还有我?” 褚思菱顿了一会,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贺苍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讽意。 自从那日后,褚思菱再也没有出现,直到除夕这日。 用完早膳之后,贺苍下令让院里的下人们都回家休息一天,陪家里人好好过年。 自从王府败落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团圆两个字的可贵之处,也更不忍心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让别人亲眷分离。 下人们个个感恩戴德,再三跪谢。 到了中午时分,偌大的青云阁只剩她和小桃二人。 小桃倒是有些不满:“夫人,这人一走,我们院子里不久更加冷清了吗?” 贺苍望着窗外,漫不经心道:“小桃,你去把褚思菱请来。” “是,夫人。”小桃自从知道书信的事,对褚思菱也改观不少。 从前只觉得他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如今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都是无可奈何…… 半晌之后,青云阁的门被推开。 一身玄青色常服的褚思菱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坐在榻上的身形消瘦的贺苍,忍不住皱了皱眉。 “凌府是虐待你了吗?” “天寒,人懒得动,吃得也就少些。”贺苍淡淡道。 时隔多日,再次相见,许是没有了那滔天的恨意,两人的言语也不在如之前般争锋相对。 “你找我什么事?” “今日是除夕,能不能让我见见母亲?” 褚思菱神色一顿,不露痕迹的侧过身看着窗外,道:“天寒,行路多有不便,过完年再说吧。” “可是……” “好了,不必再说了。”褚思菱不耐的打断她。 贺苍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今日晚上团圆饭,你也过来,我有事宣布。”说完,褚思菱大步离开,只剩满是寒气。 是夜。 小桃原本想给贺苍换一件喜气点的衣服,被她制止。 “爹爹新丧未过,不宜如此,换那件鹅黄的吧。” 收拾妥当后,主仆二人来到前厅。 只见褚思菱正襟危坐在主位,李清婉自然的坐在他的左侧。 见到贺苍来了,李清婉连忙笑着,却未起身:“姐姐久病不出,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可贺苍却一眼也不瞧她,径直坐在二人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