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休书被风卷起,最后落入一旁炭盆中,残余的点点星火将纸一角烧了去。 直到将近卯时,董卿儿才僵硬地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书房。 回到寄秋院天已大亮,未想院内居然多了两个人。 一位是晋宁公主,皇上和摄政王的姑姑;还有一位女医。 见董卿儿一身单衣走了过来,晋宁当即就呵斥:“堂堂王妃,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董卿儿只是木讷地行了个礼,声音沙哑:“臣妾失礼。” 晋宁依旧没有好脸色,她睥睨着董卿儿,言语鄙夷:“六年了,你这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今日本公主特地将太医院的医女带来帮你瞧瞧,看是不是你身子不行。” 董卿儿一怔,可她却没有资格去拒绝堂堂长公主。 紧紧地握了握拳:那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片刻后,女医诊断的结果出来了。 晋宁听完,立刻怒火中烧,冲进房内。 “啪!”董卿儿被晋宁狠狠地一巴掌打倒在地。 晋宁扯过她的手臂,看着上面那颗红色守宫砂,愈发怒火中烧。 “成亲六年都没有圆房,董卿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第二章 有何不敢 董卿儿想要收回手臂,那胆怯的模样让晋宁嗤笑一声,不屑地将她甩开。 “当初看在顾家在朝中还有点用,本公主才不反对太后的懿旨,不然以你区区礼部尚书之女的身份配得上轻寒吗?如今你父亲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这科举泄题的罪责,不用本公主说你也知道。” 晋宁的话无疑是戳中董卿儿的痛处,但她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 她抬眼望向晋宁,喉咙中似有一团棉花堵住,欲言又止。 晋宁冷着一张脸,瞟了眼董卿儿:“这样罢,你自去向太后请旨下堂,就说自己犯七出之条,无法为轻寒绵延子嗣。” 董卿儿心中一颤,轻轻道:“太后不会答允此事的。” 晋宁细长的柳眉挑了挑:“也对,毕竟我皇族从未有过休妻之事。如此有辱皇家颜面,怎可传出。” 董卿儿压制住心中酸涩,一双眼平静地看着晋宁:“公主意下如何?” 晋宁遗憾一般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未有半分可惜:“轻寒虽不能休妻,但他可以有位亡妻。”许是担心董卿儿还不明白,又道:“你放心,等你死了,就算轻寒不愿意,本公主也会向皇上请旨将你厚葬。至于你父亲,也许皇上都会开恩赦免。” 董卿儿心头一怔:论权势,家道中落的自己没有资格去反驳什么;论感情,顾君衍和自己形同陌路。 她垂下眼帘,轻飘飘地回了句:“多谢公主。” 晋宁走后,董卿儿忍不住咳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 唯一的丫鬟小梅立即将药端了过来。 “王妃,趁着还有点热,赶紧喝了吧。”丝毫不在意先前这屋内发生过何事。 董卿儿望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她有一瞬觉得,自己病的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但她知道,人人都敬畏而堂皇的摄政王府里,心疼自己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抬手将药碗推开:“王爷可还在府中?” “听前院的小厮说,王爷此刻正在前厅会客,想必……脱不开身来。” “替我梳洗一下吧。” 她还是想赌一次,赌顾君衍不会这般绝情。 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上一身浅色的秋装,董卿儿便往前厅去了。 待她走到前厅帷幕后,看见三皇子和顾君衍寒暄了几句之后走了。 董卿儿站了片刻,才走到顾君衍身后。 回过身的顾君衍眉头一皱,随后又恢复了一副拒她千里之外的模样:“有事?” 董卿儿抿了抿唇:“王爷……” “你这病病歪歪的模样给谁看?在这儿玩苦肉计,不如直接去找太后说本王苛待了你。” 不知为何,董卿儿苍白的脸色惹得顾君衍心中一阵烦躁。 董卿儿眸光一暗,下意识地问出声:“王爷可接受有位亡妻?” 顾君衍一愣,面上划过一丝惊愕。 可随即又觉可笑:“本王何曾有妻?” 董卿儿看向顾君衍,死死攒紧手中锦帕,原来他当真对自己无情。 良久后,她问道:“妾身若真的死了,王爷,又可否救妾身父亲一命。” 不待他回答,董卿儿又低下了头,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卑微:“臣妾……求您了。” 顾君衍只觉得董卿儿的话让他心烦意乱:“你说这话是威胁给谁听,想死?你敢吗。” 董卿儿仰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男人眼底蔑视与嘲讽。 屋外响起一道惊雷,照亮了她如雪般的脸色:“有何不敢。” “若真如此,本王还可敬你几分。” 第三章 狱中自尽 董卿儿心中泛苦,跪下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顾君衍望着董卿儿过分削瘦的身影,眉心一皱,却始终未去细想。 回到寄秋院,小梅将一件厚实的外衣披在董卿儿身上。 “王妃,身子要紧。” 董卿儿看着小梅,叹了口气:“小梅,跟着我,你受累了……” 小梅依旧恭敬如常:“伺候王妃是奴婢的本分。” “……是啊,本分。” “替我更衣吧。” 尚书府。 董卿儿敲了半天,府门才缓缓开了一扇,寒风吹来,哥哥顾云临满面漠然挡在门前。 “不知王妃怎有闲暇,来我这小小的尚书府?” 董卿儿满腹的话便卡在侯中上下不得,冷风随着雪花刮得她脸疼:“哥哥,娘身体如何?我想进去看看她。” “你还有脸提娘?”顾云临厉声呵斥:“你害的我顾家还不够吗?!” 董卿儿顿时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害了顾家?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奈何顾云临根本不想与她多谈,直接让管家将她撵了撵。 顾云临背着手,无视台阶下瘦弱不堪的董卿儿,决绝道:“.....您如今是摄政王妃,不是我顾家的小姐,顾家高攀不起,不送!” 说罢,“砰”的一声,府门被重重地关上。 也将董卿儿悲戚的哀诉也一同关在了门外。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您让我见见娘吧!……哥哥……” 门内,管家看着顾云临隐忍的双眸,颇为感慨的低头擦了擦眼泪。 树倒猢狲散,现如今的顾家就是龙潭虎穴啊。 董卿儿呆呆站在顾府门口良久,大雪夹着冷风将她冻得气血翻涌。 她连忙转身用袖子捂住口鼻,不一会儿,上面布满血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苦涩的长长一叹,她深深看了一眼顾府大门,孤寂离开。 刑部大牢。 董卿儿将自己所有的钱给了牢头,才得以进去与顾然一会。 “爹!爹!” 董卿儿看着身上伤痕遍布,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顾然心痛不已。 顾然缓缓地抬起头,半天才看清外边哭喊的董卿儿。 他浑浊的眼神这才稍渐清晰,他猛地起身,踉跄着朝董卿儿爬去。 “多意,你怎瘦了这么多?” 白发散乱,面如枯木的顾然颤抖着手抚着董卿儿的脸。 听见父亲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董卿儿眼眶一红,强忍住泪水:“爹,您受苦了……” 顾然冰凉的手握住董卿儿的手:“多意,你现在是摄政王妃,一言一行都要顾及皇家的颜面,爹现在是罪臣,你快速速离去,莫要给他人留下把柄。” 董卿儿不停摇头,哽咽道:“爹……女儿过的很好,您放心,女儿拼了命也要定要将您救出。” 父女二人才说不过几句话,牢头就开始催了。 顾然不舍地看着董卿儿苍白的脸,最后只有一句:“多意,今后关上耳朵,不管外界说甚你都记住,顾家有你,家门之幸……” 董卿儿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崩塌。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董卿儿站在正堂门口,一站就是三个时辰。 她在等,等那个唯一就救自己爹爹的男人! 夜已三更,董卿儿终于盼到了回来的顾君衍。 她眼中闪过亮光,刚想跪下恳求,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他说:“我知道你所求什么,顾然已在狱中自尽。” 顾君衍轻飘飘地几句话如同千斤重的秤砣砸在董卿儿的心上。 第四章 她是错误 漫天细雪如同柳絮般翩翩而落,董卿儿呆坐在院内,望着顾府的方向出了神。 那是她的家,可如今她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可她真的不明白:爹,为什么?为什么您不等等女儿?哪怕再多一日…… “王妃。”小梅将披风披在董卿儿身上:“顾老爷今日,出殡。” 董卿儿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她站起身,不顾一切般地冲出王府,冒着小雪往城门跑去。 一列送殡的人沉默的抬着棺材从顾府的方向而来,没有丧乐,没有哭声。 顾云临抱着顾然的排位,搀扶着顾赵氏走在棺木前。 那棺木上盖了一层的白雪,荒凉而悲怆。 城楼上,董卿儿望着那渐近的队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爹,女儿不孝……” 因为她是皇家的媳妇,因为她是顾君衍的王妃。 所以,到如今她连去送爹爹最后一程都不被允许! “咳咳咳……” 董卿儿再受不住这种打击,喉中甜腥袭来,一口鲜血溅在身旁皑皑白雪上。 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董卿儿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