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看着一进来就闷坐在角落的墨云深,犹豫了半天才问:“和顾漫声吵架了?” 墨云深没说话,轻轻抹了把脸,眼眶的酸涩丝毫未减。 “你哭了?”何思辰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墨云深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心里难受。” “你还能难受?”何思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没心呢。” 墨云深看着桌上的病历资料,想起顾漫声的脸。 “我……怕她死。” 第四十四章 何思辰愣住,他头一次从墨云深嘴里听见“怕”这个字。 他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只要手术没什么意外,她能活下去。” 他停顿了瞬,接着说:“至少……十年没问题。” 这话就像只大手攥住了墨云深的心,收缩的痛楚开始在胸口蔓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会突然这么害怕顾漫声的死亡。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墨云深自嘲一笑。 亲手把她送进监牢,后来又忍不住去回忆,现在甚至开始畏惧,他真的是个疯子。 何思辰拍了拍他的肩:“凡是往好处想,至少顾漫声现在还愿意见你,换做我,恨得能把你骨灰扬了。” 墨云深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站起身:“爸还在楼下等我,先走了。” “我今晚不值班,去小酌几杯啊?” 他没有理会何思辰的提议,自顾离开。 刚下住院楼,墨云深便看见方颖下车走了过来。 “寒夜,阿姨在家等你和叔叔呢,快回去吧。” 面对她的温柔,墨云深却沉下了脸:“方颖,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另外你也收收心,少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闻言,方颖神情一僵:“我做什么了?” “你当医院的监控是摆设?”墨云深冷嗤。 他刚刚看过了医院监控,发现今天方颖穿着自己给顾漫声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去看了顾漫声。 甚至在几天前顾漫声被送进抢救室的前十几分钟,她也出现了。 方颖怔在原地,还没想好辩解,墨云深已经越过她上了车。 车上,季父正靠着座椅背休息。 见他回来了,便问:“跟顾漫声说什么了?” 墨云深系着安全带:“没什么。” 他启动车子,忍不住问:“爸,为什么你要我和她结婚?” 季父看着窗外沉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心里却说了句“因为季家对不起她”。 当晚。 何思辰端着一碰没开花的雏菊走进病房:“寒夜晚上有事来不了,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说是补偿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好好养着,等来年春天就开花了。” 顾漫声愣愣看着,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何思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新手机:“这是我送给你的。” 其实手机也是墨云深买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送也不行,干脆把手机一半的钱转给了他。 而墨云深又担心顾漫声知道是自己买的会不收,干脆再次把好人的机会让给了他。 顾漫声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现在看来,反倒墨云深送的礼物最朴实,她最能接受。 何思辰硬是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你是寒夜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还跟我客气什么。” “……” 也许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他立马含糊过去:“总之拿着,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何思辰态度坚决,顾漫声也只能收下:“谢谢。”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雏菊上,若有所思。 突然,新手机响了起来。 顾漫声低头看去,来电显示的备注让她一怔。 “方颖?” 第四十五章 没等顾漫声反应,何思辰尴尬地把手机拿过去挂断了电话:“我放错电话卡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两个手机的电话卡调换。 顾漫声想起那天方颖来找自己说的话,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心里的不甘被方颖挑了起来,加上季母嘴里“杀人犯”的字眼,让她无法再默不作声背着罪名。 一个月后。 关于顾漫声故意伤人案二审正式开庭,而墨云深接手的继承案恰好也在这天开庭。 医院。 换好手术服的顾漫声躺在病床上,李琳来说唐医生已经去手术室了,何思辰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可迈开腿,就被顾漫声叫住:“医生。” 他转过身,目露惑色:“怎么了?” 顾漫声沉默,微红的双眼怔怔望着天花板。 而她的反应让何思辰以为她在害怕,他便安慰道:“放心,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医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顾漫声望向他,声音沙哑,“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阳光洒落在皑皑白雪上,闪着晶莹光辉。 随着法官的法槌落音,继承案以墨云深方的胜利结束。 和当事人交接好手续后,他立刻往医院赶。 这一整天,他的心几乎都悬在嗓子眼。 不是为了案子,而是为了顾漫声那场大型手术。 墨云深刚把车停在医院,一辆奔驰停在了他旁边,秦霄宇走了下来。 两人互看了眼后不约而同地朝就诊大楼走去。 “宣判了?”墨云深问。 秦霄宇淡淡回答:“顾漫声无罪。” 听到这个句话,墨云深松了口气,也不得不承认秦霄宇的功劳。 如果不是他在顾漫声家的房顶上发现一枚纽扣,案子很难解决。 那天顾漫声家隔壁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爬上墙捡羽毛球,正好看见顾漫声和陈慧的争执。 因为怕惹麻烦,男孩的妈妈也不敢让孩子乱说。 好在秦霄宇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们。 看着墨云深如释重负的表情,秦霄宇嗤了一声:“可惜啊,你竟然选择接一个小小的继承案。” “案子没有大小之分。”墨云深不甘示弱地讽刺了句,“喝了几年洋墨水,倒把初心给忘了。” “至少我不像你,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秦霄宇的话像铁锤敲在墨云深的心上,让他没办法反驳。 两人站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会儿,门框上的手术灯便灭了。 何思辰走了出来,看着神色紧张的两人,沉声道:“手术很成功。” 直到这一刻,墨云深心中的石头才彻底放下来。 秦霄宇想起顾漫声那清秀的笑容,也忍不住松口气。 还好,她能活下去了…… 不一会儿,还在麻醉状态的顾漫声被推了出来。 秦霄宇跟着移动病床朝病房走,墨云深正想跟上去,何思辰突然拉住他。 “怎么了?”他不满地皱起眉。 何思辰欲言又止,在墨云深脸上浮起不耐时终于开口:“以后顾漫声不能感冒,更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要带她去海拔高的地方,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千万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句句叮嘱让墨云深眉头慢慢展开:“我知道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何思辰突然红了眼:“对不起,哥儿们……” 第四十六章 伴随着嘀嘀声,心电仪中的线条有节奏的起伏着。 窗台的雏菊还没开花,但因为顾漫声的精心呵护长得很好。 墨云深和秦霄宇站在病房外,只能通过观察窗看病床上昏睡的人。 两人沉默了很久,秦霄宇率先打开话匣子:“她现在和九年前完全是两个人。” 闻言,墨云深眉目微沉:“长大了。” 说到顾漫声,两人似乎有着莫名的默契。 秦霄宇双手插兜,思绪似乎回到了第一次看见顾漫声的那年。 那天他去朋友家疯玩了一夜才回学校,没想到在校门口的路边看见一个打着破伞的女孩子。 她穿着件褪色的短袖和喇叭裤,抢眼的红发湿漉漉的耷拉在后背,怀里抱着个老式铝制饭盒。 明明一副街头小太妹的模样,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巴巴看着学校,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几天后,他又在一个旧小区外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提着装满空瓶的编织袋,灰蒙蒙的脸上带着几处淤青。 但她没有哭,反而漾着个乖巧的笑扑进一个老人怀里说:“奶奶,小瓷饿了。” 秦霄宇一直在想,这个女孩的命到底还会苦到什么程度。 直到回国后再去到那个旧小区,他看见顾漫声被警察带走…… 墨云深眸光深远,心思被病房中那张苍白的脸牵引着。 他告诉自己,顾漫声能活下去,他还有机会去弥补对她的伤害和亏欠…… 风从窗隙摇晃着雏菊的绿叶,病房中回荡着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恍惚中,顾漫声感觉自己躺在已故的母亲怀里,温暖安详。 覆盖在氧气罩下干裂的唇缓缓嚅动,小声地呢喃了句:“妈妈……” 梦里没有陈慧和苏雪,苏母和苏奶奶还活着,还有把她捧在手心疼爱的苏父。 他们一家吃着团圆饭,幸福的笑声填满了她整个梦。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个完整的家啊…… 泪水顺着顾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