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抬起头,看头顶那把绘着梅花的伞,艳丽桃花色隐约透过纸映出来。 他浑浊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澈,一眼认出,这是沈惊鸢在王府时,最常用也是最爱的一把伞。 君泽倏地停住脚步,眼神冷了下去,手便将伞打落在地。 “我不要!” “既然要自由,还留着干嘛!” 丁鸿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被打落在地上的伞,满脸疑惑地看向他:“主子,你没事吧?” 轰隆隆,又是一道雷声。 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在萧君泽俊朗的面容,瞬间让他狼狈不堪。 但他却突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声音极轻地低喃:“没事,朕能有什么事?朕怎么会有事。” 可萧君泽真的有事,他的心痛极了。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前面的路,可是不止是雨水还是泪水沾满了双眸。 丁鸿静静的望着,那些宽慰人的话,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吐不出。 萧君泽在雨中站了很久,他凝望着镶着金边的牌匾,无数回忆瞬间涌了上来,一颗心正在疯狂抽痛。 许久后,丁鸿才听到前方传来萧君泽沙哑的嗓音—— “她想要的自由,朕允了。” 丁鸿神情猛地一颤,单膝跪地,拱手。 “属下,领命。”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偌大的皇宫里都弥漫着沉痛的气氛。 萧君泽每天出了在议事殿就是在别院—— 那个沈惊鸢曾经呆过的院子。 院子里一切物品都没有丢掉,这座冷清的别院,成了萧君泽在这皇宫里最怀念的地方。、 一阵冷风刮起了窗台上的浮尘。 萧君泽出神,他遵守了她的遗言,满足她的最后请求。 没有葬礼,没有哀乐,没有葬入皇陵,只为放了沈惊鸢自由。 只是,没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死去的人解脱了,活着的人背着一生的痛苦和遗憾。 三日后,晌午,萧君泽下了早朝,一个人坐在空寂的别院中,神情木然地望着天。 不知是日头刺眼,还是心中郁闷,他的眼眶渐渐变得酸涩,但没有泪流出。 过了许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丁鸿走到萧君泽身侧颔首道:“主子,属下前来复命。” 萧君泽没有转身,眼眶却由酸涩转为通红。 他喉间发梗,低哑发颤:“那里……美吗?” “美。” 丁鸿压抑着简单回复完,就转身离开了。 而后,萧君泽却微微弯下腰,坐在了门槛上,靠着木门,俯下头,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 只有一滴两滴的水滴,敲打着青石地面。 “朕放你自由了,沈惊鸢,你不要再恨了,好不好……” ======第25章====== 转眼,三年转瞬即逝,凤仪殿再未迎过新的女主人。 今年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又是一年寒冬。 夜未深,挂着红灯笼的长街上热闹繁华,人声嘈杂。 而皇宫里却是一片孤寂。 议事殿内,只有一盆炭火,和高台上披着奏折的萧君泽。 炉火炸得滋滋作响,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太监走近殿中通传:“陛下,骁骑大将军顾清凛求见。” 很快,高台上的萧君泽抬眸,发出低沉的声音:“请他进来。” 他应了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搁下了毛笔,然后,起身,走向书房。 顾清凛携着佩剑,迎着寒风,身穿银白铠甲装,走了进来。 每走一步,铠甲都被这呼啸寒风刮得框框作响,可顾清凛依然一身正气昂扬。 见他如此打扮,萧君泽幽深的眼眸闪动着异样的情绪:“清凛,你这是要……” 闻声,顾清凛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一身正义凛然,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陛下,北方前线战事危急,我军损失惨重,臣自愿请军前往增援!” “可你前不久为了救朕,身受重伤,如今要朕如何安心派你前去。” 顾清凛是萧君泽的骁骑大将军,亦是他三年前南下时遇到的知己。 所以,这个亦臣亦友的人,他很是珍惜。 听到萧君泽的担忧,顾清凛却不以为然,眼神坚定道:“身为盛京的将军,理当保佑我盛京子民,保家卫国!” 萧君泽深知顾清凛对大义的认知,也知晓他的为人。 他倏然攥紧手,北方前线战事的确吃紧,高台上那些叠得高高的折子,有大半都是有关军事的。 他也在斟酌增援人选,并为此烦恼,除了顾清凛,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 最后,只得压抑着对爱将的不舍,沉沉道:“清凛,朕拨你一万精兵,封你为元帅,翌日天亮就出发增援,切记,万事小心,别受伤。” 顾清凛语气轻松:“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 说完,便叩谢了萧君泽,即可启程出发。 傍晚,大雪纷飞。 萧君泽身披大氅撑着伞一人无声无息的来到别院,身旁没有带一个随从。 看到门上的封条,他一顿,然后撕开,推开门,迎来一股闷潮的气息。 自从沈惊鸢走后,这坐院子便被封了起来,不得萧君泽的允许,谁也不能踏足。 而这三年,萧君泽更是一心把自己麻痹在朝堂之事上,清心寡欲,试图忘记她,可今日在面度顾清凛那大义凛然的决心时,他那麻痹的神经好像一下被跳动。 再一次记起了这个女人,这个笨拙却又衷心对自己的沈惊鸢。 萧君泽走进屋里,因为遵守约定,所以没有大肆办葬。 但是他还是私心的为沈惊鸢立了一个牌位—— “萧君泽之爱妻,沈惊鸢之墓!”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萧君泽站在灵牌前,伸手抚过上面的字迹,目光渐渐悲伤,唇角却勾着温柔地笑:“沈惊鸢,我遇到一个知己,很像你的无私,你要是还在多好啊,朕多希望这天下有你的陪伴……” 萧君泽的轻轻喃语,渐渐颤抖:“如若可以,你常来朕的梦中好不好,哪怕半月一次就好,千万不要不来。” 有人说,当一个人死后,总是不来在世人的梦里,那代表,此人已经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也不会记得这个人。 可是……萧君泽不希望沈惊鸢忘了自己,就像他忘不了她一般。 ======第26章====== 门外,雪还在下,地上一片白茫茫。 萧君泽裹了裹披风,走了出来,又给别院上了锁,埋藏住这个心中的秘密。 他站在雪中,望着纷扬的虚雪花,看着它一点一点填满天空。 一丝寒意从指尖涌上心头。 恍惚中,面前重出现一个魂牵梦绕的人影站在月光下朝他招手:“主子,下雪了,我们去打雪仗吧。” 女人说完,就弯腰将一团的白雪揉成雪球,明艳地笑着对准着萧君泽的身影,扔了过来。 雪球落在萧君泽的身上,隔着大氅却还是冰冷。 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始终带着笑意的。 原来,那相伴的十二年里,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么多值得铭记的回忆。 可这些回忆,却没能让他放弃利用她。 想到这,面前雪地中沈惊鸢的笑脸狠狠地刺痛了萧君泽的心口。 沈惊鸢离开的第三年。 萧君泽尝试不想,却时常想起沈惊鸢,有时候,他甚至都能看到她就站在他眼前,可是一伸手,就什么也没有了。 此刻,萧君泽尝试着走向雪地中的沈惊鸢,可没走进一步,她的身影就变淡一分,最后只有一步之遥时,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没有比即将得到却消失更让人痛苦了,萧君泽独占在雪中,任由雪花落了满头。 “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可惜,萧君泽和沈惊鸢的两辈子,只能独自霜雪满头,却从未有机会,相扶白首。 萧君泽不知道在雪中呆了多久,胸口的痛楚肆意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方出现了一把白伞,挡去了风雪。 萧君泽抬眸,看到来人是自己的手下,丁鸿。 他眸光深沉的看着前方,扯回思绪,淡淡道:“陪朕出去走走吧,这宫里太冷清了。” 丁鸿微楞,回神后,见萧君泽已经走远,赶忙抬步跟上。 街上,正逢正月十五上元节,一片热闹繁华。 丁鸿走在萧君泽身后,下意识开口:“主子,今日好生热闹,看来你推行的夜市很成功。” 雪也渐渐小了,丝毫没有打扰到百姓今夜的灯会活动。 之前,有坊市制度,一直都有宵禁。 前不久,萧君泽颁布了新的《坊市令》“每逢上元节,会解除宵禁,百姓可以观赏夜市表演,就算通宵达旦都没有问题。” 所以这夜市刚开,街上已是万人空巷,坊间更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比宫里热闹多了。 萧君泽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今日总算有件欣喜的事。”萧君泽下意识地说着。 他径直往前走去,今夜没有帝王,他也想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去前面看看。”萧君泽开口。 “是。”丁鸿一直跟在身后。 因为有灯会活动,前方挤满了人,萧君泽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很是欣慰。 不过却只是在旁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丁鸿纳闷:“主子,咱们不去参加灯会许愿祈福吗?” 萧君泽扯出一抹淡笑:“不了,朕满足他们的愿望就好。” 这还是三年后,丁鸿第一次见到萧君泽有这么轻松的笑容,他觉得惊愕。 但转头想想,要是主子能够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也好。 可是当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