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切,她权当看不见,每日依旧往来于河两岸,为生病的人看诊。 张子实背地里找到她,提醒她留心,“我见有几个人趁人不备偷偷和守村的官差说话,不知他们在谋划些什么,你可得当心点,还不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仇冬谢过他,想想后问道:“阿兄可听他们提起过功曹大人的下落?这些日子好像都没看到他。” 自从上次来向她询问过答复后,那名官差就再没出现过。 张子实想了想,“听他们说,功曹大人好像被县长派去别处办差了。” 仇冬的心凉了半截,沉默着没再言语。 见此,张子实暗自叹气,又多宽慰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仇冬想起官差那日的话,心中不免担忧他是否被人发现,说是外派,又是否只是个借口? 可她被困在村里,哪里都去不得,也无从打探消息,所幸县长像是心存顾忌,除了围村外暂时还没有其他动作。 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仇冬发现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原本只有少数人在背地里议论指责她,可渐渐地,那样的目光越来越多。 有时她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有人故意低唾道:“放着好好的官夫人不做,赖在这里害我们一起受困,叫一声神医,还真摆起架子了!我呸!什么东西?” 仇冬脚下一顿,转身看向那名妇人,“你想当官夫人?” 那人愣了下,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她讽刺一笑,“你若想当,你可以去,可惜了,县长瞧不上你。”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妇人的叫骂,径自往河对岸走去。 随着天气渐寒,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的人当面与仇冬不对付,哪怕生了病也死撑着不肯求她看诊;有的人依然站在仇冬这边,但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仇冬将一切看在眼里,整个人日渐沉默。 后来,村里每日找她看诊的人少了,她也乐得清闲,成天地缩在屋里,抱着被子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顽抗多久,更不知道县长还能容忍她多久,若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将自己裹起来,昏昏沉沉陷入睡梦中。 第二日,天色阴沉,似要下雪。 仇冬将近中午才醒,外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是有人在敲门。 她将门打开,一位老人端着碗粥站在外面,见到她就咧开嘴笑,露出几颗黑黄的烂牙。 是之前送过她鸟蛋的老人,他和他儿子如今就住在离仇冬不远处。 “仇神医,吃早饭了。”老人颤颤巍巍将碗递到她面前,她连忙一边接过一边对老人无奈笑道:“我家中尚有余粮呢,您老真不用给我送饭吃。” 老人乐呵呵望着她,“仇神医是个好女郎,不必在意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是县长又如何?这么好的女郎,可不能糟蹋在他手里!” “他要敢来硬的,我就让我家那小子去告官,告上面的大官!横竖不能让他欺负了仇神医去!” 第237章无悔 仇冬心里一颤,眼眶不自觉开始发热,她连忙别过脸去,却见张子实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笑。 陡然对上她的目光,张子实神色慌乱,匆匆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 仇冬收回视线,嘴角微弯。 或许,这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捱,不是吗? 午后,天空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满地,带来阵阵愈发刺骨的寒意。 她闲来无事,索性裹了被子继续躺着,没躺一会儿意识就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的吵闹声,但很快,那声音就弱了下去。 她瞬间惊醒过来,心中涌上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她心中担忧,想要出门查看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焦急的喊叫声,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寻她看诊。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就见门外是住在河对岸的一名女郎,她是同染病的母亲一同来到村里,又在此处安家的。 印象中,她们母女平日很安静,甚少与人说话。 “仇神医,求您快些吧,我阿母都烧得开始说胡话了!”见她开门,女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哀求道。 她连忙安抚女郎,“你别急,我马上同你过去。” 可就在她转身拿药箱的功夫,女郎已经焦急地往回跑去,她只好赶忙关上门跟在后面。 风雪愈发的大,女郎跑得很快,她才刚上桥,那头人已经抵达桥尾。 见她如此匆忙,仇冬担忧妇人的身体状况,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可还没等她走出多远,身后就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仇女郎。” 她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 头发花白的村长正站在桥边望着她,目光沉沉,“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你还是不愿答应县长大人的求娶吗?” “你难道真要让我们所有人都同你一起被困死在这里?” 仇冬静静与他对视,良久后忽然微微一笑,“村长。” 她的声音有些轻,带着一种难言的悲伤,“您今日是要逼我答应吗?” 村长叹了口气,“仇女郎,大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若有得选择,自然没人逼你,可这天灾刚过去,村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若一直这样下去,大家都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仇冬安静地听着,“所以您打算如何?” 村长招招手,一群村民从他身后的房屋中、转角处涌出来,他们手中提着寒芒闪烁的锋利刀具,站在岸边同仇冬对峙。 “若你执意不肯,按照大人的意思,我们会把你的尸首送过去。” 仇冬心中一片寒意,但她面上却仍平静问道:“县长大人许诺你们,只要将我送出去,你们就能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村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不自觉地,她低声笑了出来,笑声中却是止也止不住的苦涩。 “村长。”她抬头望向天空,阴沉的天幕下白雪纷飞,落在面上眼中,冰寒如针,刺得她生疼。 “你们的命都是我救下的,我仇冬从未亏欠过你们任何人。” 村长眼神闪烁了下,但很快又坚定道:“你的确救了我们,但你现在又连累了我们,如此也算扯平了。” 仇冬讽刺一笑,又听他继续道:“我与你师父同辈,也是你的长辈,从小看着你长大,看在多年情分上,我也劝你一句,只要应下这桩婚事,你今日就能安然无恙地从桥上走下来,大家也依旧敬你为神医,否则……”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见仇冬沉默不语,旁边一位阿婶劝道:“仇女郎,这桩婚事到底有何不好?女郎总要嫁人的,你如今能嫁入官门当夫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像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得积多少德才能求到这样一桩婚事啊?” “就是,你这样推三阻四,不是摆明了要拉着我们一起陪葬吗?” “你只要嫁了,不但自己能锦衣玉食,咱们村也都能过上好日子,两全其美的事,你有何不甘愿的?” “你向来慈悲心肠,这次却为何不肯救大家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嫁了吧,我儿还那么小,他可受不住冻啊!” “我阿爷都八十了,他还能享几年福啊?你就发发慈悲,救他老人家一命吧!” …… 仇冬静静听着这些言论,仿佛一把把刀刃插进心口,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见她一直沉默,村长也再次劝道:“仇女郎,只要你应下,老夫在此许诺,定会集全村之力,以丰厚的嫁妆送你出村。” 仇冬握住药箱绳子的手捏得泛白,她冷冷扫视了岸边众人几圈,最后目光落到村长身上。 “他们人呢?” 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村长却听懂了,“他们都是村里的人,老夫不会伤害他们,只是让人将他们绑了起来,以免添乱。” 仇冬缓缓转身望向河对岸,那里不知何时也多出一群人,他们手中同样持着利刃,晦暗不明的目光尽数落到自己身上。 她孤身一人站在桥中央,举目四望,竟皆刀兵。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下这座桥了。 “原来,医者可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