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姝笑眯眯:“我不这样讲,怎么能哄走那个方家太太呢,再说了,我觉得,警长肯定也是想查明真相的,所以我才……”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 季姝双眸灵动:“因为,如果警长不想查明真相的话,那咱俩昨夜怎么会在谢家祠堂见面呢,您说对吧?” 沈黎安语塞片刻,竟然无言以对。 他耸了耸肩膀,随后冷哼了声:“那就走吧。” “走,去哪?” “你不是夸下海口说我沈黎安、我警察厅必会给她一个交代吗?不去查案,拿什么给交代?” 他眼皮微掀,眸色冷沉:“光明正大去谢家,查案,验尸!” 警察厅门口停着辆黑色小轿车,日光照射下,外壳铮亮,线条流畅,用脚指头想就知价格不菲。 沈黎安吩咐两名警员坐后排,又打开了副驾驶位看向季姝:“上车。” 季姝不想与沈黎安靠得太近,悻悻笑了两声:“警长,我坐这里有些不合适吧,要不,我在后面挤挤?” “你实在不想坐,也可以趴车顶……” 一听要趴车顶,季姝立马摆手:“警长,我觉得也可以不趴车顶,您开车多不妥啊,我驾驶,您坐后排休息?” “你会开车?” 季姝讪讪笑道:“好歹、曾经、也是那个啥,警长、你知道的。” 沈黎安听着她的话点头,嗯了声:“也是。” 两人的对话像加了密,车里等候的警员听得一头雾水,他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一起摇了摇头。 沈黎安顺势进了副驾驶位:“行,你来驾驶。” 绕了一圈,两人还是坐一排,季姝短叹一口气,绕过车头认命地钻进了驾驶位。 后排两位警员一胖一瘦,一个叫马富家,另一位叫刘得宝,这对“牛马组合”没坐过小轿车,此时新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内心的激动掩都掩饰不住,忍不住窃窃私语来。 “这轿车,坐着就是不一般。” “这皮子,是真皮的吧。” “牛皮的吧?” “牛皮不就是真皮?你个宝仔!” …… 季姝没撒谎,她果然是会驾驶的,轿车很快停到谢公馆门口,刘得宝打头阵,敲开谢公馆的大门。 “警察厅查案!” 管家着急忙慌叫来了谢承堂夫妇,见到沈黎安,谢承堂不解问道:“钦之,我弟妹下葬在即,你这是干什么?” “接到报案,方慧荣之死有蹊跷,恐有人谋害,所以上门查验。” “谋害?钦之,你可别开这种玩笑!”谢承堂浓眉拧成一团,“这这这、这能有什么蹊跷?我弟妹是自己上吊身亡,那晚事发之时,你可也在场啊,事发时门窗从里紧闭,哪有什么人?” 沈黎安目光森然,将身后的季姝拉到前方:“有没有蹊跷,验一验方慧荣的尸体便都清楚了。” 他说着示意她前去,但范景珠毫不客气地挡在了前方:“周警长,这是我家家事,你说验尸就验尸?是不是太不把我谢家当回事了?” 沈黎安冷声:“谢太太,这是命案,不是你家家事。” 他说着又看向谢承堂:“承堂,对不住了,我也是公事公办,此案如果不查清楚,你谢家在长沙城中恐怕也会不得安宁。” 谢承堂犹豫了,范景珠秀眉紧蹙,劝阻似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承堂……” 谢承堂推开她的手不予理会:“钦之,但如果查不出什么,你当怎么样?” “如果查不出什么,我警察厅登报致歉。” 谢承堂大手一挥:“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得到谢家家主的首肯,季姝终于得以光明正大进入谢家祠堂,她绕棺一周,又打开外祖父验尸用的布包,各类器具一应俱全。 谢家夫妻俩、沈黎安以及管家佣人站在祠堂门口,目睹季姝俯身下去查验尸体。 季姝取了一把钝头镊子,稍微俯身下去探开方慧荣口腔,她屏息凝神细看一番,似是又看出了什么,唇角眉梢漾了抹笑。 沈黎安就在不远处,宽阔背脊倚靠门边,双臂环抱姿势闲散,可脸上神情却彰显着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他那双深邃眸眼一直注视季姝,看她躬身,看她直背,看她眉头微蹙,看她唇流笑意。 同父异母的兄妹,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长相吗,会不会…… 沈黎安心中疑云密布。 一刻钟之后,季姝已经简单验完了尸表,她接着转身唤了声警长。 沈黎安这才回神:“什么事?” 谢承堂也赶紧发问:“验出什么了?” “稍等,烦请谢先生派人带我去趟二太太上吊的地方,等我查验一番案发地点,并将二太太上吊绳索取下来后,验尸结果,我会当着面前各位详实讲述。” 谢承堂颔首几下:“那便一起过去吧。” 谢家祠堂与方慧荣生前住的那偏屋不太远,只几分钟时间,众人便走到了,那晚被家丁踹开的门已经从外被两木条死死封住了,上面黄纸朱砂的符咒贴了十多张。 季姝问:“门是什么时候封的?” “当晚,将弟妹挪出来后,我便马上叫人封死了此处,还请云麓观的法师贴了镇压符咒。” “之后再没有人进出过了吧?” “没有。” “明白了。” 季姝三下五除二将上面的符咒撕了个干净,马富家和刘得宝则动手将封门木条拆卸下来。 她伸手一推,木门“咯呀”声响。 季姝进门环视一圈,率先看到了房梁上的绳索。 这绳索如拇指粗细,于横梁穿过,下方是一把倒下的木椅,这方慧荣倒像真是自缢身亡。 然而季姝再看向别处,只见梳头台东西倾倒,地上不仅有打碎的杯盏还有几道明显的挣扎鞋痕,处处表明方慧荣死前房中必发事端。 她又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被褥凌乱,褥子上的黄色残渍幽幽散发着腥臊味,季姝凑近嗅了嗅,双目狭紧。 她既不转身也不回头,只双手反背往后挪步,从一到五,走到悬梁吊绳底下,不成想背脊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季姝下意识回望,正巧撞入沈黎安那双如深潭般的眸,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头顶,低沉话语似能蛊惑人心。 “看着些。” “抱歉警长,我倒着走的,后脑勺没长眼睛,可是你正着走的,眼睛长前面,应当是你看着些,不是我看着些。” 沈黎安:…… 他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眸光暗了些,牢牢注视季姝片刻。 刚用步子丈量完距离的季姝又往前几步蹲下身去,她拿起地上拿起碎掉的杯盏瞧了瞧,里面有干涸的褐色药渍残留,这让季姝愈发笃定方慧荣死前喝过汤药。 季姝收起碎片,下意识看向沈黎安,他正在房中四处踱步,曲起手指东敲敲西叩叩,围观人群都不明白沈黎安在敲击些什么,只有季姝看懂了,她唇角勾出笑意,问沈黎安:“警长,这屋子里有吗?” 第十五回 沈黎安挑挑眉。 聪明人之间,有时无须太多言语。 两人的眼神一汇,沈黎安便明白她在问什么,也明白她已然看懂自己正在寻找这房子里能藏人之所或者能通往外面的密道。 他头颅稍稍后仰,眼中有了些赞许之意。 沈黎安回答她:“没有。” 季姝凑近来小声问:“警长,听说案发之时,你也在场,当真门窗紧闭屋内没人?” 沈黎安颔首:“当真。” 季姝双手反背长嘶一声:“奇了怪了,这房虽然是旧屋,却造得坚固,这里上无天窗,下无暗道,也藏不住人,要是有人谋害,人从哪走呢?” 她嘀咕着,踱步到窗边。 窗子是插栓式的,和门一样都是木质结构,上侧有镂空雕花,雕花内侧嵌入玻璃,下侧则是木板,窗并无损坏,封得也很严实,季姝捣鼓一阵,没收获,又转过身去,看见沈黎安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这是?” 沈黎安指了指背后的门:“这是门上的横栓,应当是那晚破门被整个撞掉了。” “让我看看。” 沈黎安扬手递了过去,季姝拿起这横栓左瞧又瞧,又拿到门边比对,可惜看不出什么,她打算带回去再做研究,这时,门口等着的谢家人终于不耐烦开了口:“你们一直在这房中走来走去做些什么,要是查不出来,就登报给我谢家道歉吧,也莫要浪费时间了。” 说话的是范景珠,她双臂环抱神情不善,想来心中积怒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