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儿老人摆摆手:“突然想你爷爷了。” 其实沈穆清走的并不算突然,边边上大学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大行了,小老头平日性子虽倔,但对生死这事儿却看得很开,至于后事……他也没有多做打算,只记挂着早年李德音在德国留洋,遂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托人在柏林购置了一处房产。 李德音嫁给他之前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沈穆清这辈子送过她最贵的东西就是那套房子。 ——你奶奶是因为我回国的,我走了总不能还拘着她。 ——你出国要记着带上她。 ——那房子在她年轻时读大学的地方,卖房子的人说那里风景好,有学生。 ——她就是喜欢读书的小白脸。 临到头还在吃那口陈年老醋,边边想起沈穆清谈起小白脸一脸不屑的模样,笑了下,问道:“您当年到底是和哪个男学生谈过恋爱。” 李德音轻啐:“吃的哪门子飞醋,我连分手信都刊了报的他还怨。” 身旁,边边想到沈穆清最后那一年时常伏案记日记的模样,抬眼间对上客厅洛婉儿的眼神,姑娘垂下眼睫,无意识就说出了口:“没准是醋连分手都要特意登报呢。” 那是闲人特有的浪漫,巴掌大点小事儿都要满城皆知,不大懂得风花雪月的沈穆清醋得要命。 那天晚餐的后半顿李德音总是走神,后来边边偶然间得知老太太特意托人在国内的报纸上刊了当年两人的结婚启示,小小的一角,是晚了六十多年的喜报。 祁安明天还有项目要谈,也没多留,他在市中心的酒店订了房间,那会儿整间屋子只有洛婉儿一个能开车的,送人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了他头上。 边边特别客气的假客气:“那就麻烦温教授帮我把学长送过去了。” 听,这话多欠啊。 洛婉儿抬眸,神色疏淡。 姑娘眨眨眼。 他应:“好。” 于是边边很轻松地和祁安招手说再见。 祁安微挑眉,只觉姑娘实在难追,又侧过眼看了下洛婉儿,半晌轻啧一声。 忍者神龟。 车上。 没什么包袱的祁安莫名轻松,坐在副驾看了好久巴黎的夜景,实在无聊,他转过头,盯着开车的男人看了许久,这会儿全然没了在边边面前的温和沉稳:“沈边边是不是很难追?” 洛婉儿没搭理。 祁安摇头,兀自道:“你都从二十多追到三十多了。” 眉角轻跳,洛婉儿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祁安剥开糖纸,躺回座椅靠背,糖喂进嘴里,囫囵道:“说你不行的意思。” 咬碎水果糖,祁安轻嗤:“自己不行就算了,还一定要占着位置挡别人的路。” 到地儿了,洛婉儿轻踩刹车,表情没什么波澜:“你到了。” 祁安:…… 开了个哑炮。 半晌,他径直道:“我要追她。” 洛婉儿抬眼,神色平淡:“那你可能要先拿号。” 祁安:“?” 他模样实在正经,祁安咽下甜腻的水果糖,试探道:“你是……几号?” 洛婉儿握着方向盘,食指轻点,模样冷冷淡淡的:“二百四十九的后一号。” 祁安:…… 做学术的真要命,二百五都能说得这么委婉。 他舔唇,不大在意的模样:“没关系,我排二百五的后一号。” 洛婉儿轻敛眉,不大再想和他说这些没甚意义的瞎话了,沉默片刻后开口,礼貌又疏离:“你随意。” 微顿,补充:“虽然只是浪费时间,不过这是你的自由。” 祁安:…… 径直推开车门拿走行李,祁安那会儿是真的很想连夜打飞机回到没有洛婉儿的祖国。 车内,洛婉儿垂眼,看着祁安刚丢在仪表台上的糖纸,草莓味的,沈边边给的。 他没有。 公寓那边,原本在写稿的边边突然接到祁安的电话:“这么快就到了?” 祁安应了声。 法律允许的时速内,洛婉儿好像一秒都不愿意和他多呆。 之后是很平常的客套,直到祁安突然喊她:“沈边边。” 边边笑了下:“怎么突然叫名字,我——” “我还有机会吗?”他轻顿:“二百五十一号,轮得到吗?” 边边愣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只轻声回:“你别听他的。” 祁安轻叹,转而道:“其实晚上吃饭那会儿我就该知道。” 一顿饭四十多分钟,两人视线你追我躲的,又哪里会顾着旁人。 “还喜欢他?”沉默好久,祁安率先问出口。 边边没说话。 他无奈似地笑:“那会儿你和别人谈,我以为我也能有机会的。” 光标时隐时现,边边低头,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祁安垂眼,窗外是塞纳河,光影浮动,华丽璀璨。 “走之前告诉你个秘密。”他低声。 “啊?” 水波和灯光在河面交缠,细水缓流,潺潺淙淙。 “你和他说完分手的那天晚上,大概后半夜吧,你手机一直在响。” 边边蓦地抬头。 “我接了,洛婉儿打过来的。” “他当时应该已经回国了,不过中途出了意外,在南边一个城市滞留了几个小时。” “隔天早上你和我谈分手原因那会儿他就在门外。” “当时我手机开着扩音。” “抱歉,那会儿跟着他一起瞒你。”祁安轻声。 好一阵儿的沉默过后,边边轻眨眼,嗓音沙沙的:“你,你早点休息。” 说罢径直挂了电话。 巴黎老旧的公寓隔音向来很差,楼梯道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边边起身,朝门口走。 第101章 圣诞节 楼梯间。 靠左的那扇门蓦地被推开,她像是很急,披散的发丝轻扬起又慢慢落回肩上。 洛婉儿收回钥匙转身,那会儿是真的没反应过来,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雪纺的衬衫式睡衣,轻薄透,应该是刚洗完澡,湿漉漉地蕴着粉,整个人都泛着勾人的欲,偏那双眼睛干干净净的,清透又无辜。 他们有过很好的时候,那具身体的每一寸他都分外熟悉,洛婉儿看她,眸色暗沉沉的,直到楼下传来响动他方才回过神儿。 恍惚之间边边就被他推进房间了,背抵在门板上,他微躬身垂首,温热濡湿的呼吸落在姑娘肩侧。 “穿的什么?” 明知故问,边边微仰头:“睡衣啊。” 法国女人从头发丝儿精致到脚后跟,长久穿在身上的睡衣自然也是精挑细选从不怠慢,边边读研那阵儿被法国室友嫌弃,后来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学到的第一条就是女人要善于取悦自己。 至于这件睡衣……边边笑了下:“你不喜欢?” 洛婉儿微闭眼。 喜欢。 想操。 他不说话,姑娘也没了兴致,径直推开他的手绕到沙发角落把披肩围上了。 那会儿李德音她们都已经睡下了,边边倒了杯水,又回头,声音很轻,叫的是洛婉儿。 “过来坐呀。”她说。 沈边边向来会磨人。 他走近。 姑娘眨眨眼:“你不热吗?” 房间里开了暖气,可洛婉儿身上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西装外搭黑色大衣,笔挺的西裤干净利落,眉眼微垂,清隽矜贵。 “脱呀。”她慢声。 姑娘斜靠在沙发一角,捧着水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过来,像是精致慵懒的小猫咪。 是真的长大了。 洛婉儿看着她,半晌,径直坐在了离姑娘稍远一些的藤椅上,那椅子是李德音特意买来的,说是坐着舒服。 边边放下水杯,沉默半晌轻声道:“离我好远哦。” 她说这话没带什么感情,轻飘飘的,像是随口一句。 洛婉儿微抬眼,不动声色:“为了你好。” 边边舔舔唇,偏不如他的意,慢吞吞起身挪到了他身旁的单人沙发椅上,一条腿盘坐着,另一边懒洋洋垂放在羊毛毯上,光裸匀称。 也不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 姑娘年轻,性子这些年可能也养得跳脱了些,明明下午还躲着人,一口一个温教授,陡然间却又换了个模样。 洛婉儿轻叹,撇开眼,正襟危坐着。 边边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足尖在奶白的羊毛毯上轻蹭,肤似凝雪,嫩白净透。 似是起了玩闹的心思,姑娘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裤管。 洛婉儿垂眼。 偏瘦,脚趾圆润可爱,透着很漂亮的粉。她是花了力气养出来的,还在一起那阵儿就是,每晚要在床上折腾好久。 他像是被浸在回忆里,随便翻找都只觉沈边边是宝贝。 哪里都很好。 只是如今长大了,折磨人的本事愈发纯熟。 “你以前很喜欢许酒吗?”边边突然开口问。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 边边看他,声音很淡:“我想你说实话。” 洛婉儿略抬眼。 视线缠在一起,这个问题怎么答她都会不开心,可姑娘仰着脸,模样倔得紧。 在一起那会儿有喜欢。 他说。 边边捏着指尖,像是自言自语:“肯定有啊,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