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在上位,容貌俊朗,气势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可受了伤?」 我低着头,谨慎地答: 「谢陛下关心,未曾受伤。」 之后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我心如鼓擂,就在我以为自己露出马脚,下一秒就会被拖出去杖毙时,魏疆突然开口: 「你我是亲人,该说说亲人的话,都下去吧。」 殿里服侍的太监宫女,以及外面等候的护卫都退了下去。 我刚松一口气。 下一秒,一柄长剑便指向我喉咙。 魏疆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真是世道变了,竟然连公主都敢冒充。」 我立马就跪了下去: 「我是谁不重要,陛下说我是谁,我就是谁,重要的是,我会很听话。」 短短时间内,我打听到的不只魏冉的事情,还有为什么新皇这么着急找公主回宫。 听宫里人说,先皇膝下儿女接连夭折,唯一活着的血脉只有在普德寺养着的魏冉。 如今的新皇,其实是分支血脉,手握重权,私自登基为帝。 实际上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才要把魏冉召回宫,还要让全天下知道魏冉在宫里颇受优待,既堵了那些前朝老臣的口,也为自己博个名声。 但真公主怎么可能甘心,她若有野心拉拢朝臣,迟早是个祸端。 还不如我这个假公主。 我无依无靠,最好拿捏了。 见魏疆没说话,我颤颤巍巍地说:「陛下要不试用一段时间,如果不满意,再把我杀了。」 只听一声轻笑。 眼前的剑被收了回去。 魏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有些兴致:「你胆子倒是不小。」 这意思,怕是暂时不会杀我了。 我跪了下去:「谢陛下。」 「你该叫皇兄。」 我一顿,深深一拜:「谢皇兄。」 4 十八岁以前,我连镇上都极少去,那些宫廷规矩我一窍不通。 魏疆声称我病了,让我在宫殿内学了一个月的礼仪,仪态,还有真公主该有的一切东西。 我日夜不停地学,生怕出一丝错。yƵ 等能出去的那天,魏疆刚好下朝,路过御花园看见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饶有兴致道: 「阁老他们听闻你回宫,天天嚷嚷着要见你,你如今既然病好了,就见一见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我迟到要面对这一天。 我跟着宫人走到议事房,里面有四五位朝臣,一见到我,他们便激动得涕泪横流。 「有生之年,老臣终于又见到殿下了!」 我根据他官袍的颜色断定,这怕是前朝朝臣之首,崔阁老。 「崔大人言重了。」 我赶忙把他们扶起来。 一群人唧唧咕咕说了很多公主三岁前的趣事。 我装作感慨落泪,实则想笑。 他们口中冰雪聪明,可爱善良的小公主可一点也不像我见到的那个毒妇。 结束前,崔阁老屏退左右,低声道: 「公主,在臣心里,您才是这皇室正统,是唯一配坐上皇位的人,您若有心思,只需一声令下,老臣必拼死为殿下铺路。」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惶恐道: 「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如今陛下英明,治国有方,我自小养在寺里,对国事一窍不通,怎堪大任,如今天下这么安稳,我很满意,只等……」 我顿了顿,害羞地低下头:「皇兄给我赐婚,找个好夫家便知足了。」 崔阁老还要说什么,我把耳朵一捂,摇头道:「啊,我的耳朵好痛,听不见,我听不见……」 他表情复杂,见我实在胸无大志,只能失望地甩袖离去。 我松了口气,余光看见窗外那道影子也离开了。 魏疆叫我去御书房,我一点不落把刚刚的谈话都交代了。 他都叫人偷听了,我就算不交代,他也会知道。 这场见面,本身就是他对我的考验。 目前看来,我应该是通过了。 因为魏疆当着我的面拟了道圣旨,封我为常仪长公主。 册封仪式前,旨意昭告了天下,魏疆让司天监挑了一个好日子带我去祭祖。 我穿着华贵的公主礼服坐在辇车上,那衣服红得耀眼,金光灿烂,铺满了整片灵鸟刺绣,金珠碰撞间叮铃作响。 我端坐在上,接受万民的注目。 他们正齐声高呼长公主千岁,突然间,人群里一阵骚乱,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侧目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乞丐服的女子正疯狂地往这边冲。 「假的!她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我瞳孔骤缩,这竟然是魏冉! 她被侍卫们按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声称自己才是公主。ץż 可惜百姓们都在偷笑,没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她狼狈的样子我看得很开心,便不由得笑起来,摩挲着爹娘留给我的那朵廉价珠花,居高临下地问: 「哪里来的乡野丫头,也敢冒充本宫?」 5 魏冉一顿,像疯了一样抓挠阻拦她的人,嘴里大叫着: 「我要杀了你!你该死!」 「放肆!」魏疆从前面一辆辇车上站起来,冷声道: 「冒充公主乃是死罪,来人……」 他话没说完,崔阁老站了出来。 「陛下且慢,这女子的脸上虽然都是脏污,但隐约还真有点先帝的影子,皇家血脉事关重大,不如把她交给臣,谁是真,谁是假,咱们查验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他似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在筹划些什么。 有崔阁老带头,那些前朝朝臣纷纷起哄,魏冉便被他们保了下来。 而我的册封礼也得等查验清楚后才能再举办。 回宫后,魏疆开门见山地问:「那是真正的魏冉?」 我点头:「是。」 他沉思片刻:「崔阁老定会用各种方法验证,你能应对吗?」 我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心进宫,他们有亲人有家族有仕途,我只有这条命。 给我这条命的人已经死了,所以我比谁都能豁出去。 于是我俯首道: 「可以试试,如果应付不了,我会找靠山的。」 魏疆反应半天才意识到我说的靠山是他,不免笑了笑:「量力而行。」 果然,次日,崔阁老就带着魏冉进了宫。 她穿着锦衣华服,满脸戾气,听说进宫路上马车碰到一个玩耍的孩子,她夺了马鞭就抽了过去,说是拦了她的路。 相比之前,她变得更加残暴。 魏疆派去的心腹查探回来说,我冒充魏冉一走了之后,没有护卫再去找她,大伯大娘便开始怀疑她是假公主,不仅不愿意再伺候她,还抢走她身上所有钱财,逼她做苦工,让她嫁给自己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丑儿子。 魏冉终于受不了,找机会逃走了。 想必她此刻一定是迫不及待要把我抽筋剥皮。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这番遭遇,我听得很是畅快。 为了验证谁是真公主,崔阁老把所有朝臣都召集到了殿前,他扬声道: 「大家都知道,当年小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百鸟盘旋,记事官曾记录公主有唤鸟的能力,所以两位究竟谁真谁假,一试便知。」 他说完,司天监的老官出面证实。 魏冉趾高气扬地走到大殿上,她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满眼杀意。 只见她高扬着手臂,仰面朝天,嘴里念念有词,没一会儿,天空中飞来一只麻雀,紧接着是一只乌鸦,一只接一只,在魏冉身边盘旋。 这一场面令所有人哑然。 下一秒,他们的目光看向我,纷纷质疑,仿佛在等着看我怎么办。 魏冉也退开一步,挑衅地看我: 「轮到你了。」 6 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从荷包里取出来一小把谷子,没一会儿,一只喜鹊便落在我手上。 魏冉冷笑: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算能唤鸟了吧,用吃的引诱,这谁都会!」 我懒懒看了她一眼说: 「我只是让这只喜鹊帮个忙,叫上它的亲朋都来,有些鸟儿不吉利,只要喜鹊来就好。」 这次连崔阁老都开始嘲笑: 「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只叫……」 他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有大群喜鹊出现,它们鸣叫着,开始在我身边盘旋。 我只挥了挥手,喜鹊就顺着我的动作开始转变方向。 它们像有灵性般,衔起那块象征了公主身份的玉佩。 这一震撼场面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司天监那老官举臂高呼: 「这才是真正的唤鸟啊!公主千岁!」 由他带头,殿下跪了一半,都在振臂高呼公主千岁。 魏冉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脸色煞白,疯了似的大喊: 「不可能!你弄虚作假!你是假的!那是我的玉佩!」 还是崔阁老稳重,他说虽然我能唤鸟,但魏冉同样也唤出了鸟,不能证明她不是公主,要另找方法验证。 事后,魏疆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拿出一小罐药水说: 「我爹年轻时跟游医学过点皮毛,后来他在地里干活,发现喜鹊会对一种草格外着迷,就做了这种药,只要抹在衣服上,喜鹊就会被吸引来。」 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那时候,爹常常用这法子给我变喜鹊戏法……」 魏疆接过我的药水,摩挲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