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涂着红唇,手里夹着烟瞧我,语气不疾不徐:「江少爷找你,二十万。」 我也不是第一天在这唱歌,一下就明白过她的意思。 这二十万令我有些蒙,还有些羞耻。 毕竟我只是不知为何想要让他记起我这个人,自己都没想通原因。 但绝对不是想发展这种关系。 我叹口气,深觉自己不对劲:「谢谢,但思姐……算了。」 秦思略一挑眉,并不意外:「没事瑶瑶,别太放心上。他们那群人拎得清,不强人所难的。」 上大学后,我对外称自己叫阮瑶。 这也是周老师改的。 她说,「瑶」字取自北斗第七星瑶光,有玉光、白光之意,引申为光明。 她愿我前路也能光明美好。 夜色如墨。 秦思还是又开口:「江钦本人不爱玩,长得也好,你不吃亏。他随手能给的都可能是你这辈子再努力都得不到的,一个人最后能走到哪一步是努力和运气的总和。这个世界上潜规则多得很,大家说是都看不上这些,但机会要真轮到自己手里,有几个人能继续高尚?这可能就是你的运气。你真不要?」 秦思十五岁出来混社会,现在她三十四岁。 摸爬滚打二十年,朋友三教九流。 我听过不少她的故事,也明白她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但还是…… 「算了。」 我那时深谙一个道理。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价码。 于是我笑答:「思姐,有些东西,来了我也未必接得稳啊。」 秦思深深看我一眼,红唇微启,抽完一支烟,没再说话。 我本以为拒绝后,这件事便不会有什么后续。 可是就在这时,周老师生病了。 肺癌。 11 接到顾超的电话时,我正匆匆从餐馆出来,往家教的学生家里赶。 他是周老师的儿子。 大我几岁,今年刚大学毕业迈入社会。 暑假时还听周老师说,他考到了市政府,工作稳定下来了。 那会周老师眼里都是欣慰,多年期待一朝落定。 我念了这么好的大学,顾超也有了工作,她总算可以安心等退休了。 可她,怎么就生了病。 顾超语气为难: 「当初妈妈愿意拉你一把,我们一家也都是同意支持的。 「但是现在她生病了。 「我本来就没多少积蓄,我爸身体也不好,高血压,长年用药…… 「我打电话来,是有个不情之请,之前妈妈借给你的钱,能不能……还给我们,也不着急,我现在还能顶一阵……就是先来跟你说,这件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苦笑:「阮瑶,我原本没脸开这个口,我妈也不让。但家里走投无路,我爸在计划卖房子。」 脸上像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嘴唇翕动,我感受到眼眶汹涌而出的热意,说出口的话却冷静到极点。 「周老师……没事吧?」 「现在还算稳定。之后可能要去省里继续接受治疗……」 「还差多少钱?」 他语气为难:「能报销一些,但是需要垫付。手术费用还好,后续治疗……」 「我们也在想办法,你这边……」 「好,」我轻声安抚,「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我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入夜,我如常去酒吧唱歌。 消失了大半个月的江钦又来了。 我又一次,唱了《人生海海》。 从前没有缘由,这次却有了目的。 江钦听见旋律,同别人说话的动作停下来,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台上的我。 我下台后,外面变得好热闹,热闹得不像在午夜。 我第一次来不及卸妆,取了早已放在更衣室的西装,冲了出去。 江钦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他走不太远。 我没停留,在人潮中往外走。 寒冷的冬,额头都渗出汗意。 终于,我在酒吧外的路灯旁,看见江钦在接电话。 手里捏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眉眼冷峭,可昏黄温暖的路灯又衬得他没有那么触不可及。 我停下脚步,隔着不远的距离,站在他的余光里。 江钦挂断电话,下意识看向我,要点烟的手一顿。 我深呼吸,走上前,鼓起勇气。 「江总,外套,还给你。」 他看了眼西装,又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我。 声音低沉磁性,问了句我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 「改主意了?」 心乱如麻,没有再打退堂鼓。 下一秒,他接过西装,再次披在我的身上。 这件在我衣柜里待了很久很久,已经没了它原主人气息的衣服。 可现在好像又有了第一次时的浅淡男士香水味。 江钦声音含笑:「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这么着急做什么?酒还没请你喝,我又跑不了。」 我上了江钦的迈巴赫。 已是午夜,夜黑如墨。 目的地是一处高档酒店的顶层。 一夜万元的酒店,电梯中都金光闪闪,亮得我无所遁形。 顶层环形设计,只有两间房,各自占据半壁江山。 浴室干湿分离做得很好,我洗完澡出来,没有暧昧的热气氤氲。 江钦醒了一瓶红酒,他穿着一身休闲款式的黑色丝质衬衣西装裤,向我抬手。 我顺从地过去,地毯软得像在梦里。 浴袍底下空空如也。 江钦那年 26 岁。 他将我抱在腿上。 灼热明显,我不敢动。 江钦还在笑,声音不疾不徐,直入主题。 「跟我在一起?」 恰好我不知道怎么写有钱人。 就当是为之后积累素材了。 我深吸一口气。 「好。」 没关系,这是一次偶然脱轨。 床褥干燥,房间里是高档的香薰味。 很快这香味变得不那么干净,沾染了别的味道。 一次,江钦给我开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我拖着酸痛的身体去银行。 给我妈转了 1 万,又给周老师转了 10 万。 给家里钱,要把握好节奏。 既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又要告诉他们这钱来之不易。 顾超吓了一跳,当即给我打过电话来。 我骗他港城这边有政策,我是去贷的款。 我走了很久的路,挂掉了我妈打来的电话。 告诉他们剩下的钱我会再想办法。 中环的鸽子在温度骤降后不知道去了哪,我第一次奢侈地打车去了慈善寺。 76 米的纯白观音像悲悯俯首,俯瞰人间。 眼眸半阖,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世间热闹,茫茫人海。 那是向来目标明确的我,第一次感到空洞与迷茫。 12 江钦最初跟我在一起时,像在养宠物。 我们见面的次数算得上频繁,一周能有两三次。 他很喜欢给我买衣服、买包,把我装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再带我出去见人。 我知道的奢侈品牌不多,只是兼职时耳濡目染过一些。 知道有的包甚至几十上百万还在富人圈子里一包难求,令我咋舌。 他喜欢看我青涩惊讶的样子。 床上也一样。 被褥潮湿,我很喜欢跟他做这件事。 脱轨那天我没想到,脱轨也会上瘾。 我被他弄得带了哭腔:「关灯。」 江钦却沙哑着声音,在我耳边低笑。 「很好看,瑶瑶。」 ……他才好看。 我迷蒙地看眼前的人。 一张脸不用说,是网传港城富二代圈子女孩们最想嫁的男人。 我还能见到他常年健身、肌肉分布漂亮的身体,不像我,是瘦弱、营养不良的白。 手上还有一层不好看的冻疮疤痕与茧。 回想起来,总感觉占便宜的是我。 我并不热衷奢侈品,也很明白那不是我的能力可以拥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