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笑。」 他就牵起嘴角笑了下。 那是我哥 26 岁生日。 那一天,我还在他的身边。 其实之前每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就是这样贪恋的。 可是 9.17 就像一个魔咒。 把我和我哥所剩无几的夏天,蚕食。 27 9.16 号。 老家房子拆除的前一天,我来到了警察局。 我哥今天正好要出差,我偷偷来的。 来之前,给汪警官打了个电话。 「哟,小姑娘,你很久没联系我了嘛。」 他的声线依旧老神在在,仿若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汪警官,我要自首。」 …… 我觉得我扔出的算是重磅炸弹。 作为一名民警,该引起他十二分的重视。 结果,他不仅没给我戴上银镯子,还要邀请我跟他去楼上喝茶。 「汪警官,您听到我要说什么了吗,我说我要自……」 他顿住脚步。 「现在的年轻人啊。」 「这么视法律如儿戏了吗?」 我:? 「自首也是要有证明自己犯罪了的证据的。」 「知道吗?」 夕阳落在阶梯漫长无边的影下。 警察站在楼梯顶端凝视着我,某一刻,恍若一柄利剑刺穿我。 我定了定神,朝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养父,养母,都是我杀的。」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他们俩被我,砌进了我家老房子的墙里。」 「证据就是……明天我家房子拆迁,你们应该能看见他们的尸体。」 那是一道很漫长的对视。 我讨厌能看穿人一切的眼睛,那么有洞察力和穿透力,我喜欢我哥的,无论何时,他看我都是温柔的。 「还真有意思啊。」 半晌,中年警官笑了,可我笑不出来, 正义之剑终于对我做出了审判。 惩罚那个曾经抛弃哥哥的自己。 「你们兄妹俩轮番来自首是不是?」 「不过,你哥比你早了一天啊。」 …… 我哥……? 「小姑娘,你们家是今天拆,不是明天拆。」 「你哥骗你了吧?」 …… 「他昨天就已经被关在了拘留所,现在已经被带去现场做 dna 对比检测了。」 「正好,检测结果要出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看一看,到底谁是真凶?」 ……怪不得。 从不出差的我哥罕见地出了差。 ……怪不得。 我哥没深究那个纸团上到底写了什么,因为那就是给我看的。 ……怪不得。 怪不得,昨天中午吃饭,我哥看我的眼神狠不得把我黏下来。 分明就是。 觉得再也见不到我了吧。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跟汪警官上的警车。 我也不知道,他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窗外的风划过无声的街景,我头一次想劫走我哥。 他们说立秋到了。 我的夏天也走了。 28 我的名字叫陆呦。 人贩子说,是偷我的时候,包我的布上面绣着的。 卖到养父母家的那年,我三岁。 养母说: 「女孩子,不就是赔钱货吗?」 人贩子说: 「你们给的钱太少了呀。」 「女孩子嘛,又不是亲生的,当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咯。」 「长这么水灵,卖身体肯定好卖的啦。」 「况且,喏。」 「她不哭不闹,悄悄地说啊,我偷的地方,是在城里大学旁边的商业街哩。」 「有文化基因的。」 人贩子像推销产品一样推销我, 可养父母依旧在讨价还价,最后,人贩子说。 「你们走丢的那儿子叫陆鸣是吧。」 「这不巧了,这小姑娘叫呦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这姑娘能把你们儿子给招回来啊。」 养父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揉揉鼻子。 「什么完蛋玩意。」 「俺儿子叫陆鸣是因为俺家鸡老是不按时打鸣。」 「她叫个鹅我还信她能把俺家娃召回来。」 …… 但是,他们最后还是把我买了。 因为我便宜。 因为…… 那个叫养父的东西猥琐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揉了揉我的小臂和腿。 「不是亲女儿。」 「嘿嘿,等你再长大点。」 …… 好像,别人总记不住童年发生的事。 可我的印象却恨深。 就觉得每天都很疼。 有的时候是被妈妈莫名其妙打的疼。 有的时候是被家里的狗追着咬了疼。 有的时候是饿肚子,饿得疼的受不了。 我八岁那年,陆鸣被找回来了。 对,陆鸣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那天晚上我被妈妈赶到猪圈睡觉,看见了他。 他其实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也脏兮兮的,可眼睛很好看,我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像他妈妈一样。 其实我喜欢妈妈,因为虽然妈妈总对我拳打脚踢。 但妈妈给我饭吃。 我的世界里,没有「对我好的人」这个概念。 给我饭的妈妈,是最好的了。 我恨陆鸣。 因为他回来后,我妈连饭,都不给我吃了。 …… 我真的跟家猪抢过吃的。 后来陆鸣偷偷把他的饭分给我。 他说:「我是你哥。」 我没学过说话,跟着他的语调,念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 我恨陆鸣。 可我下意识地依恋他。 我觉得陆鸣抢走了我的一切,可陆鸣又让我得以生存。 于是某天,我悄悄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我看着男生的瞳孔慢慢放大。 那年他十三岁,我十岁。 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我哥对我怀抱的,是怎样破碎空洞而又偏执下贱的感情。 我只知道我哥成绩全县第一,哥身上很干净。 我哥跟我不一样, 我更恨他了。 可是,我被那个男人拿酒瓶猛砸背部, 拽着头发往墙上撞, 身上全是结了又揭揭了又结的痂时,只有我哥把我拉近了他房间里,给我擦药。 他冰凉的指节划过我背部的伤口, 我抬头看着月亮。 那晚我哥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不知道, 十五岁的他,在那天晚上,做出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 那充满奇怪气味的农村小屋子。 我每天依旧都活得很痛苦。 因为妈妈开始干奇怪的事,爸爸把我从房间里拖出来打。 哥哥到底沉默不语。 我只记得有一天。 我被爸爸打得在地上喘,有颗牙齿掉了,摔在我哥的脚边。 我抬头看哥哥。 说:「救我。」 我哥瞳孔颤动。 我怪他为什么无动于衷,可那时的我不理解。 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和他们才是站在一边的。 …… 我月经第一次来,我妈高兴坏了。 她说,「你可以出去挣钱了,高不高兴?」 我觉得那时的我妈已经快疯了。 她每天躲在房间里吸那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我爸也疯了。 他赌钱一直输一直输,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世界已经扭曲。 那不断搅动的世界里唯一清晰的东西是陆鸣。 他拿了个县级三好学生。 他脑子很好。 只有待在他怀里我才安心, 可我居然还能怨他没法救我出去。 我不知道有些东西,他偷偷筹划了一年。 爸爸把钱输光,最后只能把房子抵押。 他还要借钱另盖一栋更小的自建房, 那天,我妈格外的温柔。 「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