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南雪浑然一怔,看向他的眼睛,那眸子里若溺秋水,又似盛满大海星辰。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不过了,一如当年的路南星。 “哐啷”一声,衣南雪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景肖名。 她喃喃摇头:“不可能,你怎会是南星?不会的!” 可脑海中又开始不住地回想景肖名曾对她说过的话:“我是景肖名,也是路南星。” 衣南雪只觉心痛如绞,那个似月光般温柔的男子,又怎么会同那骗她杀她之人是同一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信,她始终坚定,在这世上,能有这般眼神看着她的人,只有路南星。 “你到底是景肖名,还是路南星,你说!”她忽然疯了一般大吼。 景肖名依旧看着她,笑得温和,便如当年长安初见,他亦笑着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 而他如今,亦是那般温和冲她轻道:“衣南雪,无论路南星还是景肖名,他们都爱上你了。” 第二十九章 殊途同归 深夜的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涂山那半山梨树上的梨花被打落了不少。 衣南雪站在洞府外,都能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 可她只是愣愣站着,并没有进去。 脑中一片混乱,就像有两个人在脑海中互相拉扯着,让她的心也跟着被撕裂成两半。 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里面那人是路南星,是她心爱之人。 可另外一个声音又在告诉她,里面是她的仇人,曾杀她涂山狐族,害她到如此田地。 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地上的鲜血,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所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阿主,我们……还走吗?”赤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衣南雪忙擦了嘴角的鲜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只看了一眼洞府之中,才问:“赤珠,他怎么样?” 赤珠神情阴郁:“谢长吟说,那景肖名曾服下灭道丹,有万年寿命,死不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衣南雪恍然意识到,她终究还是不想他有事的。 她愣了一下神,忽然又问:“灭道丹是什么?” 赤珠摇了摇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舍道殒仙之丹,服下灭道丹,可下黄泉,可活万年。”谢长吟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衣南雪看谢长吟神色,恨不得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可也想必是因为景肖名的话,他这才没有对她动手。 “我师兄为了你,舍弃仙道,甘愿放弃转世,可换来的却是你这一剑!”谢长吟心中不平。 衣南雪身形微微一僵,却又反问:“他舍仙道,我便没有舍吗?他当日杀我,我如何便杀不得他!他万年长生,我破散魂飞,可是公平?” 谢长吟神色一窒,却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衣南雪不再理会,扫了他一眼,进了洞府。 谢长吟本想拦住她,可犹豫了一瞬又放弃了。 情之一字,纠葛过深,他不过局外之人,又能如何。 洞府中的血腥味弥漫得更加深重。 衣南雪进去,便看见景肖名躺在床上,背靠着床案,闭目像是在沉思。 他脸色苍白,瞧不见一丝血色。 听见动静,景肖名才缓缓开口:“长吟,她走了吗?” 见半晌没有人作答,他这才缓缓睁开眼,便看见衣南雪站在她跟前。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平静:“你……来了。” 衣南雪缓缓上前,在他身旁不远处坐下:“从前,我觉得,只要南星站在我跟前,我便一眼能将他认出来,可原来,是我太过自信。” 景肖名神色一怔,却露出一抹苦笑:“不是你自信,你确实认出来了,从一开始便认出了。” 从他们初次遇见开始,她便认出了他,是他先不记得她的。 后来也是他先伤透了她,才有今日如此因果。 “今生之事,你我就此两清吧,人妖殊途,你我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衣南雪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一如当年景肖名对她说这话的时候。 景肖名自嘲一笑,牵动心头伤口,他剧烈咳嗽起来,伤口崩裂,又有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白袍。 果真是天意弄人,曾经他以此言如此劝衣南雪断了这个念头。 如今,衣南雪又将这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若是,我便要与你殊途同归呢?”景肖名看着她,眼里却是坚定不移。 衣南雪脑子里嗡了一下,只觉这话无比耳熟。 脑海中浮现她自己的声音,不断重复着那句:“若我便要与你殊途同归呢?” 她心口一痛,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你伤好,便回昆仑去吧,自此你我……两不相欠。” 第三十章 四月芳菲尽 人间四月芳菲尽,一场大雨过后,涂山的梨花亦残落了一地。 衣南雪看着这满地梨花,忽然就想,这恐是天意。 梨花便是离别之意,若喜离别,又岂能不受离别? “阿主,那两个道士,下山了。”赤珠匆匆跑上前,报道。 衣南雪的身形僵了瞬,却只是轻巧一句:“走了,也好。” 走了,便不用再想着该如何面对他了。 可顿了顿,她又道:“赤珠,你去将洞中那瓶琼玉露送去给他吧。” 赤珠一脸愤然:“那琼玉露可是上好的治伤良药,怎能便宜了那道士!” 衣南雪看她一眼:“去吧。” 赤珠也只得听令。 衣南雪看着太华城的方向,眼神悠远。 她终归是会心疼的,也终归不舍让他难受。 她想,如若当初修炼成仙,想来也不会有如今诸事。 可是,世间皆苦,她又如何抗过天命。 想来如今的下场,亦是天命给她的惩罚吧。逆天而行,必有天惩。 她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份要与天抗命的毅然。 夜沉如水,繁星当空。 景肖名坐在院中,抬头看着天空,繁星如故,只是观星之人却不在了。 那日他还能与衣南雪一起夜下观星,如今,他们却连见面的由头都没有了。 “师兄,你还受着伤,怎么不去歇着,在这夜里吹风。”谢长吟进门就看见他在看着夜空出神。 景肖名这才收回眼神,看向谢长吟:“无事,死不了。” 可谢长吟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他拉过景肖名的手,把过脉,脸色却更沉了下来。 “你这丹田已有邪气入侵,若是堕入魔道,我可如何向师傅交代!” 景肖名收回手,神色淡然:“只要持心正,成仙成魔又有何区别?” “师兄此言差矣,世上妖魔害人无数,怎可与仙神混为一谈!”谢长吟道。 可景肖名挪过眼神,只怔怔看着天空:“我从前也与你一般,可现在,你看是为人的林婉可恶,还是涂山那些从未害人的妖怪可恶?” 谢长吟一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世间善恶,又岂是物种之间便可分辩的。 人有恶人,妖亦有善妖,也不可一概而论。 “我明日要回昆仑山,也会问问师傅可有解救之法。” 景肖名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已离仙道远矣,你亦不用为我费心,若回昆仑,替我向师傅他老人家告罪,我周身邪气,恐再不能回昆仑了。” 那灭道丹吃下去的时候,他便算是自绝大道。 他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长路漫漫,他再无来世,定要将最好的结局留给衣南雪。 谢长吟不语,心中自然也是知晓了结局。 他想说些什么宽慰一番,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情之一物,他不懂。 “师兄,为了一个狐妖,真的值得吗?” 景肖名无奈一笑,夜色下,苍白的脸更显凄凉:“哪有值与不值?我唯恐她伤了半分,唯恐她委屈了半分,可到头来,却是我亲手害了她。我不为弥补,只愿自己不留遗憾。” 说来,亦是他心中自私,分明最好的选择是从此离她远远的,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想起过往才对。 可他心中放不下,见不到她便又时时挂念。 为今,只愿她好。 如今,他终于可以泰然做回她眼中的路南星了。 第三十一章 恍若当年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洞府传来。 衣南雪看着地上的血,不由有些晃神。 如此下去,她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了。 “阿主!”赤珠进门,就看见地上的鲜血,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衣南雪擦掉嘴角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