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若道:“可惜密旨的事知道的人终究不多,好在荀大人高瞻远瞩,知道想保住荀家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上皇帝的船。” “荒谬!” 太后一声低喝:“眼下我荀家立于不败之地,何须与人为谋?若是他当真想如此,又何必失踪?” “他失踪正是为人所迫,有人看穿了他的举动,不允许世家与皇权和解,至于您所谓的不败之地……” 顾锦嗤笑一声,自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后,“在我面前,太后何必弄虚作假?” 她言辞越发犀利,“先皇是什么人您很清楚,他既然布下这样一个局,又岂会容忍有漏网之鱼?您说,有兵权在手,靖安侯要想找到一些荀家勾连的证据,有多难呢?” 太后僵在原地,竟仿佛是被顾锦口中所说惊住了,几个呼吸后才骤然回神:“你当我们世家是吃素的?靖安侯手中也不过十万人,他绝不敢全部动用,又有三家在前……” “倘若还有第二道先皇遗诏呢?” 这是太后闻所未闻之事,饶是她再怎么老练世故,这一刻也有些失态了:“什么第二道先皇遗诏?你还知道什么?” 顾锦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神情冷厉,步步紧逼:“我知道什么不重要,太后只要知道大周苦世家久矣,皇帝一死,民怨必定沸腾,届时靖安侯振臂一呼,号召天下兵马入京杀贼,你荀家挡得住吗?” 她看着彻底无话可说的太后,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能走。” 第362章顾锦要的人 太后走了,顾锦脱力般跌坐在地,呼吸逐渐粗重,却控制不住地满脸庆幸。 她关于第二道先皇遗诏,是她随口胡扯出来吓唬太后的,好在谢家当年足够强大,所以时至今日仍旧可以让她狐假虎威。 但她刚才所言也不全是瞎话,至少荀宜禄现在的处境只会比她说的危险,现在靖安侯一定在不遗余力地追杀他,届时人一死他就能借此将荀家也拉入这个必死之局。 而她昨天借谎言之利引太后来此,就是为了以防后患,至少荀宜禄死的时候,矛头不会全部指向温执。 而她也会努力让荀宜禄“死在靖安侯”手里,如此才能将荀家这颗棋牢牢钉死在了温执船上。 只是太后毕竟历经三朝,老谋深算,哪怕她已经绞尽脑汁对方也没有完全入套,只肯答应暂时独善其身,虽会暗地里和皇帝示好,但仅限于私底下,面上荀家是不会公然站在皇帝这一边的。 看来还是需要一颗人头来激一把。 顾锦叹了口气:“淮安堂兄,事到如今我只能指望你了,事关大周安宁和温执安危,务必不要让我失望……”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这种将命运交在他人手里的感觉当真的不好,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临近中午,日头逐渐大了起来,映着满院子苍茫的白,颇有些凄然,顾锦拖着因为紧张和寒冷而有些僵硬的身体一步步到了门口。 看见长信宫的人走远,两个内侍火急火燎地开了门往院子里查看,见顾锦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一人连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姑姑怎么样?我们这就去禀报皇上……” 顾锦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不必,太后只是来找我说两句闲话,这种小事不值得惊动皇上。” 两个内侍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顾锦肿起来的脸颊上,一丝紫黑的血迹正顺着她嘴角淌下来。 顾锦抬手擦去,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巴掌,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要记得,今日太后只是来与我叙旧,连门都没进就走了。” “可……” “莫要给你们的主子惹麻烦!” 顾锦语气陡然严厉起来,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日温执崩溃似的那句别闹了。 她攥了下指尖,语气缓和下去:“这当真只是一件小事。” 两个见她如此也不敢再坚持,他们只是奉命守卫这里,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出于忠心和顾锦的交情才会想要上报,既然顾锦如此阻拦,他们也只能答应。 “多谢你们,”顾锦将两个荷包塞进两人手里:“今日你们受苦了,拿着去买些酒水吧。” 两人连忙推辞,顾锦态度强硬地塞给了他们。 她给的不少,这些年在宫里她攒了不少银子,除去给秀秀的嫁妆还剩下不少,若是不出宫,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拿来收买人心。 两个内侍察觉到分量连忙道谢,顾锦见他们鼻青脸肿的,不由想起薛京来,那小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面上不说,但她确实有将人当成晚辈疼爱,这两个内侍的年纪和薛京差不多,很容易让人爱屋及乌。 “你们等着。” 院子里的雪没有清扫,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屋子,不多时拿了个瓷瓶出来:“这是治於伤的药,你们互相擦一些。” 两人毕竟是乾元宫的人,见过不少好东西,一闻药酒的味道就知道是难得的珍品,连忙再次道谢。 顾锦摆摆手:“也是我连累了你们,放心,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 她和太后的协议虽然没有完全达成,但在荀宜禄活着回京拆穿她之前,太后就算放不下过去的事还要为难她,也绝对不会下死手。 这就够了。 她踉踉跄跄的回了屋子,却没进去,反而在门框上坐了下去,天寒地冻的,屋子里炭盆灭了,反而不如在外头晒晒太阳。 只是晒着晒着她意识就有些模糊了,靠着门板闭上了眼睛。 幽微殿的大门被合上,内侍又闻了闻那药酒,心生感慨:“不愧是顾锦姑姑,都被发配到这里来了,还有这种好东西。” 两人嘀嘀咕咕,冷不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了太后的前车之鉴,他们被惊得一哆嗦,药酒险些洒了。 “谁啊?” “是我。” 薛京大步走了过来,一见两人的样子顿时变了脸色:“太后打的?姑姑呢?她怎么样了?” 他伸手就要推门,内侍连忙解释:“姑姑没事,太后也就是来说了两句话,是我们二人没眼力见拦了太后的路,才会被教训。” 说话间门已经被推开,薛京远远看见了顾锦,离得太远他没看清顾锦肿胀的脸颊,只看见了她安安稳稳地靠在门口晒太阳,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若是出事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温执交代。 “太后只是来说了两句话?” “是,连门都没进。” 薛京十分意外,他还以为太后主动和温执示好,是顾锦说服了她,怎么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他有些茫然,但主子交代的差事做完了他也不好多留,很快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你们务必要用心些,莫要让姑姑受了委屈。” “司正放心,奴才都晓得。” 薛京又看了一眼顾锦,这才抬脚走了,却迎面遇见张唯贤带着个陌生人迎面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和罪犯打交道,心里有些阴暗的缘故,他看着那陌生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个好人。 他横走一步拦住了两人的路:“张院正,这位是谁?宫墙重地,闲人不得进。” 张唯贤藏在袖中的手一颤,面上却丝毫不显:“原来是薛司正,这位是顾锦姑姑要我寻的人,还请您通融,莫要声张。” 顾锦要的人? 她要这么一个人干什么? 第363章你为了她打我? 虽然对张唯贤身边的人仍旧十分怀疑,可出于对顾锦的信任,薛京还是没有多加阻拦,只又打量了一眼便抬脚走了。 温执还在等他的消息。 他一路脚步匆匆,回到乾元宫的时候温执正靠在窗前看折子,朝中动作频繁,但因为王家的倒戈,世家们不得不有所收敛,秦适和祁砚在南巡期间也有所为,再加上温执之前的杀鸡儆猴,虽然满堂的朝臣仍旧心思各异,可至少政令已然通行。 只是谁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甚至于眼下越平静,风雨来时便越激烈。 许是因此,温执批阅奏折时看起来格外认真。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薛京的错觉,打从他进宫门时便不停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极有存在感,宫门到殿门不过几步路而已,却逼得他一步比一步快,最后几乎是闯进了乾元宫的内殿,等跪在地上行礼问安的时候他才算是喘了口气。 “皇上,臣来复命。” 温执面无异色,一派认真地批阅奏折,若不是瞧见窗户开了道巴掌大的缝隙,薛京就信了他的装模作样。 但他牢记蔡添喜的教导,体贴地没有拆穿自家主子:“幽微殿一切如常,守卫说太后只是和姑姑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 温执仿佛这才被分了下神,垂眼看了过来:“这么简单?她呢?没再胡闹?” “按照皇上的吩咐,臣没有惊动姑姑,只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姑姑看着没什么异常,也没有受伤,正在廊下晒太阳,看着倒也算惬意。” 晒太阳? 温执侧头看了眼窗户,今日阳光的确好,只是大雪之后的天气,太阳再好也是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