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步步错陆浅诗的死虽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凭什么他还想死后能和她葬在一起? 沈明慎将话说到了尽头,以为裴景修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却不想,这一跪,就是一个月。 就连春初的暴雨天,他都坚持跪在雨中,任凭劝说都不肯离开。 江染眠来劝过裴景修几次,但都没用,他双眼空洞的模样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谁的话都听不见。 别说是沈明慎和江染眠,怕是就算陆浅诗还活着,都不会相信这狼狈模样的人会是裴景修。 后来江染眠便不来了。 因为每次看到裴景修为了陆浅诗而那般坚韧的神色,她就会觉得内心一阵滞痛。 不是嫉妒,更不是恨,她只是觉得难过。 至少……在当年,裴景修没有为过她而求着取消婚约。 与陆浅诗的死无关,与裴景修爱错了人也无关,自三年前他们成婚以来,江染眠就没想过此生还要与裴景修在一起。 她的确心悦他,但她同样在乎陆浅诗。 虽然太晚,但终究还是如她所愿,裴景修与陆浅诗彼此爱着对方。 又是一日暴雨天。 春雨带着冬末残余刺骨的寒意砸在皇宫的青砖地上,浸湿衣衫渗进双膝,到底还是冰冷的。 但裴景修跪在其中,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就连身形都不曾晃动半分。 许久,议事殿的大门被打开。 裴景修闻声看去,见不是沈明慎,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掌事太监福泰撑着油纸伞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好生相劝:“王爷,这雨太寒了,您这样跪下去身子迟早要遭不住的。” 裴景修却置若罔闻,纵然身上朝服万斤重也面不改色。 福泰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先帝在世时便在沈明慎身边伺候,是看着姐弟俩长大的,对他们的脾气也算是了如指掌。 沈明慎一旦对某件事下定决心,是无论谁劝都不会改变的。 这次若不是陆浅诗以命相换,他定是要不顾一切扳倒裴景修的。 然而裴景修偏也是这样强硬的性格。 这两个男人之间从此再没了性格温柔的陆浅诗,不日定要两败俱伤。 “王爷……”福泰正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未关紧的殿门缝隙里突然传来沈明慎漠然的声音。 “福泰,请摄政王进来。” 第二十一章 许是雨声太大,沈明慎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听得十分不真切。 就连福泰都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说要请摄政王进殿。 然而正犹豫的时候,裴景修却猛地站起来身,抬步就要往殿中走。 但他跪了太久,起身这么猛,眼前不由得黑了一瞬。 眼见他身形一晃就要摔倒,福泰连忙上前扶住他:“王爷,您小心!” 裴景修合着眼缓了片刻,感觉没有那么晕眩了才对他点了下头:“多谢。” 说完,他没再让福泰搀扶,独自径直踏进了殿门。 那背影看起来与往日相差无几,若不是他身上朝服湿透,没人会相信他已经在雨中跪了快一整天。 雨天阴暗,但议事殿内烛火通明。 裴景修刚走进,双眼因明暗交错不由得有些发花。 他下意识眯起眼,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块白色的衣角在里殿消失。 但等他适应了光线,完全睁开眼再侧眸看去时,别说白色衣角,就连抹白色都没看见。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裴景修不再去想,收回思绪在殿中单膝跪地,微微颔首:“臣参见皇上。” 看着他因为淋雨而有些泛白的脸色,沈明慎的眼前却闪过陆浅诗曾经更加苍白的面色。 他眼底冰冷:“摄政王还打算疯到什么时候?” 裴景修神情没被激起半分波澜:“皇上何时收回那道和离圣旨,臣便何时停止。” “你威胁朕?”沈明慎拍案而起,“裴景修,你别以为有我阿姐的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 闻言,裴景修缓缓抬起眸,漆黑双眼里似乎暗潮汹涌。 他嗓音如结了冰一般:“皇上如今还坐在这里,不也是因长公主庇护吗?” 沈明慎脸色一沉,眉心紧紧皱起:“裴景修!” 相比他的怒不可遏,裴景修平静地让人不寒而栗。 他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沈明慎:“臣只是想提醒皇上,如今北舟安稳无事,都是因长公主牺牲自己。臣不过只是想让皇上收回圣旨罢了,但皇上若是执意如此……臣自有别的法子收回这道圣旨。” “只是那时,皇上还能不能如此坦然自若,臣就不敢保证了。” 沈明慎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他死死地盯着裴景修,眸光冷沉。 裴景修话中的意味再清晰不过——他眼下尚可顾及陆浅诗而不动沈明慎,但如果沈明慎还是不肯收回那道圣旨,他拼尽所有也会换一个皇帝,来收回圣旨。 他就是在威胁沈明慎。 两人凌厉的目光久久地撞在一起。 一时间,殿中气氛剑拔弩张。 福泰看的心中焦急,但也不敢插嘴说一个字。 不知这样了多久,到底是沈明慎先打破了沉默:“裴景修,朕真的不明白,我阿姐已死,你现在追回这道圣旨又有何用?” 裴景修的眼睫不易察觉地颤了下,他缓缓垂眸,掩去眼底疾速划过的一抹悲伤。 “不管她是死是活,我此生的妻子都只会是她……我知晓如今悔恨已经没用了,但是她的遗愿我定会完成。” 沈明慎没再说话,只沉默地望着他。 整整一个月的跪求,他无法否决裴景修的真心。 但是比起陆浅诗曾经遭受过的一切,他这一个月来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沈明慎负手而立,脸隐在半明半暗之中:“朕可以收回圣旨,但是阿姐必须葬入皇陵,而你……” “不能出现在阿姐的丧葬上。” 第二十二章 雷雨声阵阵,有一种黑云压城的窒闷。 裴景修的眸色比天色更暗,嗓音也染上一层凉意:“……为何?” 沈明慎淡淡移开眼:“阿姐薨逝前为求与你和离,不惜向朕下跪,朕想……她不会想见到你。” 话落那瞬,裴景修浑身狠狠一震,险些双膝都跪在地上。 陆浅诗为了与他和离……竟向沈明慎下跪?! 她就那般,想和他断绝关系吗? 心口好似被尖刀用力扎进,又在里面搅得血肉模糊,每次呼吸的寒气都直达心底! 裴景修咬着牙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掐住了手心。 “朕本不想告诉你的。”沈明慎语气寡淡,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残忍至极,“但是,朕怕阿姐怪罪,不得不告诉你。” “裴景修,你若是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朕便收回那道和离圣旨,如何?” 言罢,殿内再此陷入死寂。 裴景修深深垂着头,仿佛被吹弯的稻穗,满是颓败。 沈明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更没想到,有一天竟也能在他的身上看见如此模样。 他并没出声催促,他知道裴景修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许久的沉默后,裴景修终是抬起了眸。 然而此刻他的眸底已然变成了一谭死水,又如那殿外被乌云笼罩的天,再不见任何光亮。 就连他的声音,也沙哑麻木得好像丢了魂。 “……我答应。” 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隆—— 仿佛砸在裴景修的心头。 离开议事殿后,裴景修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的。 一直站在府门前的楚深见他浑身湿透地走近,忙撑着伞跑过去。 “王爷,您怎么独自回来了?车夫呢?马车呢?” 裴景修对于他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甚至都没看楚深一眼,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一样,径直地走进了庭院。 楚深跟上去,将伞撑着他头顶,没再多说一个字。 可刚走两步,裴景修倏地停住脚步,抬手便将伞打落在地。 “我不需要。” 楚深怔在原地,不敢捡起伞,满脸忧虑地看向他:“王爷,到底发生何事了?” 裴景修俊逸的面容被雨水冲刷,狼狈不堪。 但他却突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声音极轻地低喃:“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