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程顺势蹲下来,身上的黑色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身上携着一股外头的寒气,许寞借着灯光,看见了他发丝下英挺的眉眼,下巴凌厉,紧绷着。 许寞坐在水里,屁股挨在水里,裤子也湿了。施程没说什么,直接将手臂从她曲起的膝盖下伸过去,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许寞抓着他粗粝的制服衣角,脸靠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制服,也能感受到这里很热很暖。施程将人放在沙发上,打开手电查看。 “哪里疼?” “这儿?”他温热的指尖在她脚腕处移动,许寞心一颤,连忙道,“对。” 他伸手往那部位按压了下,说道:“没伤到骨头,就是扭伤了。” “药箱在哪?”他打着手电回头环顾,替她找药箱。却发现这家里空旷得可以,就只有简单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连棵绿植都没有。 “连药箱都没?” “嗯。”她缓缓点头,眼神颤颤的。 施程望着她,双手撑在腰间,深深叹了口气:“等着。” 说着他将手电丢给她,自己出门上了楼。手电的尾端还存有他指节的温度,许寞握着它,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过了几分钟,他手里提着药箱下来,手里还揣了几个军用手电。手电全部打开,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许寞坐在原地,脚腕处红肿起来。 他手里拿了一个冰袋敷在她的伤处,轻轻揉着消肿。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那一刻许寞的心久违的热了起来。 冰块冷敷了将近十分钟,施程从药箱拿出云南白药替她喷在脚腕红肿处,脚腕处沾满细密的药水珠,犹豫了半分,他问:“我揉还是你自己来。” 许寞没说话,将腿伸了出去。施程舔了舔齿,也没说话,将掌心覆在了她的脚踝处,一股温热随之进入皮肤,女人皮肤柔嫩,有些敏感,不禁缩了缩。 “别乱动。”他抓着她的脚腕固定住。 许寞没再动了,静静看他替她揉完药。 “记得按时涂药,这药箱就留你这儿。”揉了几分钟,施程收回了手,看了一眼时间,替她收拾了药箱。 “好。” 他起身才要离开,身后的人忽然将双手从他腰间伸了过去,牢牢抱住了他的腰,他身子蓦地一僵,一时间,空气在黑夜里沉默下来。 “松开。” “不松。”说着她抓得更紧,头靠在他的后背上,一脸赌气。 “许寞。” “施程,我说我不想你走。”腰间是冰凉的温度,他停顿在原地没有动。 “……”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你以前说,很喜欢我的。”许寞说。 “以前吗…”他突然嗤笑一声,苦涩从胸口涌了上来,眸子在黑夜中愈发深沉。 “你心里真的能愿意回来吗?” “许寞,你做不到。” “你觉得你许寞回来了,我就得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他嘴角一抹讥讽,凉意笑。 正是这时,许寞的手机突然响了,手里屏在黑夜里亮眼,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屏幕,屏幕上许照南三个字格外刺人。 “看,连你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回去。”他冷笑开口,而原本牢牢握住的手开始缓缓从他腰间抽离,于是许寞再不说话了,长久的沉默下来,陷入黑暗。 “许寞,没自尊的事儿让我干一回就够了。” “七年前你能跟许照南走,七年后你就不能在我这儿耀武扬威。” “这辈子,我再不会为你当一回孙子。” 他没在看她一眼,抓起茶几上的手机便径直出门,没多停留一分钟。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一切都回不去了,完全已经错轨。 “可我也不想走!我一点也不想走!”许寞再次跪倒在地上,伸出拳头用力砸向自己,一下一下,撕扯自己的头发,头皮被拽得眼角生泪。 “为什么要逼我…”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她的脸颊上,她蜷缩在地上,像疯了一样咬住自己的嘴唇,不一会舌尖开始咸涩,血液就从嘴角渗了出来。 “为什么…” 茶几上的手机还在不间断震动中,女人气急,用尽全力一把将它砸向玻璃鱼缸,一时间,破碎声响彻整个客厅。 许久,她打开门,头也不抬,眼底彻底暗了光。 “许照南,你再想控制我,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我会死在你面前。” “许寞!!” 一大把药片被她当着他的面全部塞进嘴里,紧接着拿起手里的酒瓶大灌一口,坚硬的药片被她生生吞了下去。 那一刹那,胃里像被刀片滑过,将她的肉一片片搅动粉碎,冷汗似水一般从额头渗出来,疼痛将她的身子颤得开始摇晃起来。 没意思…再也不想思考了。 倒下去的一瞬,她脑海闪过的还是施程的身影,黑色制服离开的身影。 “吐出来!”许照南上前接住了快要倒下的身体,他眼睛发红,不断摇晃着她快要破碎的身躯。 “许寞!你给我吐出来!”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猛烈的撞击使得许照南向前一趔趄,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女人被人一把抢了过来,许照南狠狠撞在门上,额角出了血。 施程此刻只觉得大脑一瞬空白,嗡的一声,无法再思考什么,他将女人一把抱起来上了电梯,怀里的人身体不断抽搐着,嘴角不断有血液涌出来,她身上冷得不像话,意识已经不清醒。 他跪倒在电梯上,用脸紧紧贴住她的面颊,“许寞,许寞,不许睡。” 似乎听见他的声音,手下颤抖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许寞,不许你睡。” “你不能总欠我…” 此刻急诊室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前台护士才抬头,就看见一眼而过的黑色身影直直闯入了急诊室。 “阿月!她吞药了!” 听到呼唤,林随月抬头便看到眼前的场景,施程站在急诊室门口,发红的眼将他整个人暴露在灯下。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她看清了,那女人正是许寞,此刻双眼紧闭,身子剧烈抽搐着。 能让施程崩溃的事情不多,在那一刻,林随月明白了,怀里抽搐的女人,便是全部的说明。 看来那句话说得不错,人最诚实的是腿,最虚伪的是嘴。 林随月只愣了一秒,便将刚摘下的口罩立刻戴上,转身对身边的护士说道。 “送手术室准备洗胃,快!” 第8章 我姑娘不赖 好在送医及时,胃里的安眠药没有被完全吸收,洗胃后医生给输了液,基本没有大碍了,只是还要留院观察三天有没有不良反应。 许寞醒来时,白兰正坐在床边抹泪。 看到床上费力睁开眼的女孩,白兰心下一紧,赶忙站起来拿软枕,垫在了她的腰后面,许寞勉强靠着坐了起来。 “小寞…哪里还不舒服?”白兰皱着眉,手轻抚她的脸,许寞对这样的白兰有些不适,扭过了头。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甚至嘴唇也是惨白的。 “为什么要想不开…吃那个东西,你这丫头…” “真想扔下妈妈一个人吗?”说着白兰又开始哭起来,掌心不断摩挲许寞冰凉的手指。 许寞想说句话,发现嗓子干哑得不像话,甚至张嘴下颌都是酸胀的,那安眠药本来是她从国外开来治神经衰弱的,单片吃时觉得效果不怎么样,没想到吃多片药效还挺强。 看到白兰落泪下来,许寞并不想解释什么,下意识想要逃避,白兰在许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就算让她知道,也是徒增烦恼而已,何况许寞也不敢保证白兰能不能坚决站在她这边,说许照南一个不是,毕竟她心里可是拿他当亲儿子疼,所以最后可能也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于是她用力从喉咙挤出几个字。 “妈,我饿了。” 白兰一听,立马擦了泪站了起来,“妈去给你买粥。” “嗯…” 等到白兰拎着饭盒走了,房间陷入寂静。 许寞躺在病床上抬眼望着天花板,那是无界限的白,她此刻的心境,心思所剩无几,精神不振。也不打算再示出来了,无所谓了。 夜晚时分,许寞已经恢复许多,能够照顾自己。她将白兰赶了回去,那一心为许家的女人,一顿不照顾许自成,就觉得自己要失去价值了。 她打电话跟学校请了一周假,此时正坐在床边望窗外,深蓝吞了余晖,陷入了深秋的寂静,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她回头,与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好对视。 “怎么样?哪里还有不舒服?”林随月推开门,双手揣在兜里,边往进走边问她。 “好多了。”许寞说。 “可以聊聊吗?”林随月在她面前站定,薄刘海下女人眸眼清亮。 许寞没说话,只是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对面的椅子留给了林随月。 “不想问问他吗?昨晚,他送你来的。”林随月观察着对面女人脸上的神色,至少现在,没什么变化,只是脸色在夜里惨白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