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慈端坐于太师椅上,靓妆华服,丽容之上噙着一抹冷笑。 两旁侍立的宫人,满面肃然之色。 那起被揪出的宫人,跪在地下,垂首默默,一个个眼珠子在眼眶之中咕噜噜乱转,各自心怀鬼胎,不知孟贵妃会怎么处置自己。 孟宛慈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方才淡淡说道,“好得很,都是有胆量有骨气的。本宫昨儿便放了话,要焚毁园中所有粮草,一应人等不得擅自隐藏。你们胆敢如此,显然是不将本宫放在眼中,本宫的话也都如耳旁风了。”说着,她微微昂首,日光洒落在那张娇丽的面容之上,神情清傲。 中有一人偷偷抬头望去,正迎向贵妃的眸子,却见娘娘眸光如刀,冰冷犀利,不由身上一颤,又忙垂下头去。 孟宛慈放下茶碗,问道,“宫中偷盗,按制该如何处置?” 一旁瑞珠答道,“回娘娘,按宫规,宫人偷盗,当杖责五十,罚两月月俸。监守自盗者,杖八十,驱逐出宫。” 孟宛慈朱唇浅勾,颔首道,“很好,那便照此办理吧。” 瑞珠应命,当即扬声道,“听见贵妃娘娘的话了?!还不快把这些人拖下去!” 登时,场上一片鬼哭狼嚎,一人晕死在地,还有一个尿了裤子,一个连连以头抢地高呼饶命。 倒是一人胆子略大些,竟大声道,“贵妃娘娘如此处置,奴婢不能心服!” 场上顿时为之一静,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了那小宫女身上。 那小宫女生的眉清目秀,面色煞白,两腿抖如筛糠,显然十分害怕。 瑞珠看了孟贵妃一眼,向左右侍立的太监道,“你们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几名太监上前,摁住了那小宫女,就要拖拽下去。 那宫女倒是不哭不闹,尖声高叫,“贵妃娘娘这样不让人说话,是自觉无理么?!” 瑞珠白了脸,连连呵斥着太监们尽快拖她下去。 一片忙乱之中,孟宛慈忽而出声道,“慢着。” 太监们一听,顿时停下,又退到了两旁。 孟宛慈看着那小宫女,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浑身哆嗦,却仍旧仗着胆子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贱名秋玉。” 孟宛慈哦了一声,颔首又问,“本宫的处置,你不心服?哪里不服?” 秋玉清了清喉咙,言道,“贵妃娘娘,奴婢斗胆问一句,为何要焚毁这些粮食?奴婢虽出身低微,也知‘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道理。贵妃娘娘身份高贵,饱读圣人书,必定比奴婢懂的更多。如此,不是作践浪费么?”说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孟宛慈。 孟宛慈浅笑,“倒是胆子大的,也算是直言不讳了。本宫昨日传旨时便已明说,园子里出了疫病,掌管膳房采买的太监染病身故,怕园中的粮菜被污,故而要一并焚毁,免得有人食用生病。怎么,你是聋了,还是睡了,都不曾听见?” 秋玉大声道,“娘娘,奴婢以为,那太监掌管有限,未必就污染许多。焚毁园中所有的粮菜,未免小题大做,过于浪费。如今国库空虚,朝廷艰难,贵妃娘娘却在这里糟践粮食,未免于理不合!” 她这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好大的胆量,竟敢当面指摘孟贵妃的不是! 孟宛慈睨着那秋玉,“你说的很好,是个好胆气的丫头。”说着,目光在场上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本宫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心中其实也不服气。敢说,这些粮食既能被本宫烧掉,为何不让你们拿去或卖或吃?本宫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们,这场疫病的根源便是这些不洁的饮食,那染病的太监便是吐泻而死!他的病状在太医院记载的明明白白,当日见过他死状的太监,你们也都知道是谁,尽可打听去!” 一言落地,她冷声吩咐,“拿上来!” 便有一名宫女,面上蒙着面纱,端着一盘点心上来,放在地下。 众人正诧异,但听孟宛慈道,“这便是那染病太监告假之前,御膳房做的糕点。你们中谁敢将这盘点心吃下去,本宫便只当你们是当真无知,不再追究你们偷盗之罪。” 第170章 收拢人心 原本骚动不宁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场上鸦雀无声。 孟宛慈看着地下跪着的秋玉,柔声笑道,“你适才还口口声声,言称不是所有食物都被污染,都当焚毁。既如此,这盘糕点,你敢吃下去么?” 秋玉面白如纸,两眼直直的盯着那盘子里的果馅儿椒盐金饼,目光之中满是恐惧,仿佛那不是点心,而是一盘子催命的毒药。 孟宛慈倒也不催她,吩咐瑞珠重换了一碗茶,默默吃着,但笑不语。 秋玉跪着,既不去拿点心,亦不出声求饶。 孟宛慈抬头看了瑞珠一眼,瑞珠会意,厉声道,“秋玉,娘娘的话,你是没听着么?!娘娘赏赐你吃点心,你怎么不吃?!” 秋玉上下牙关打颤,半晌说道,“不、不能吃……” 孟宛慈笑了一下,“哦,你适才言之凿凿,怎么这会子又说不能吃了?莫不是,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点心吃下去兴许就要染病?这盘子点心,只是御膳房于那太监患病当日所做,或者那太监并未沾手。你若肯吃下去,本宫便赦免了你,还要嘉奖你直言不讳。你不如,就赌一把?” 一席话落,那秋玉却一声儿也不吭。 孟宛慈搁了茶碗,看向董三宝。 董三宝明白娘娘的意思,当即道,“来人,摁着这丫头,娘娘赏她吃饼!” 一旁侍立的太监一步上前,一人摁着秋玉的肩头,捏着她的下巴,迫她张开嘴,另一人端起盘子,向她一步步走来。 秋玉看着那盘点心,逐渐逼向自己,满面惊恐之色,眼见就要到了眼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竭力挣脱束缚,自地下跳起,胳臂一扬,便将那点心打翻在地。 孟宛慈凝视着她,微笑道,“你不敢?” 秋玉惊魂未定,狂摇其首,微微喘息着道,“不……不能吃!吃了会得病,会死的!” 话才出口,她便自知失言,咬了唇低头不语。 恰逢此时,白玉心拿了一方册子走来,行至孟宛慈身侧,附耳说了几句。 孟宛慈接过那册子看了一眼,便抛在秋玉脚边,淡淡问道,“秋玉,你是蘅和县陀螺乡人?” 她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这蘅和县陀螺乡,便是疫病最初发起之地。 孟宛慈又问,“家中父母都是身染疫病而亡故,唯余一个兄长?” 秋玉面色木然,呆呆的点头。 孟宛慈眉眼一厉,斥道,“你家中既有两位亲人病故,你便当清楚,此次疫病究竟何等厉害,人又是如何染病!为何还要当众阻拦本宫?!你究竟是何居心!” 秋玉依旧没有答话,垂着头,盯着孟贵妃足上嵌了米珠的绣花鞋面。 孟宛慈微微昂首,淡淡道,“本宫以为,你一介乡民出身的宫女,该说不出来前面的话。那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如实说出,本宫或者可以赦免你的罪过。” 一席话毕,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秋玉身上。 秋玉依旧垂首默默,孟宛慈倒也不逼她,只任她静想。 不知过了几许时候,这秋玉忽然双手紧握成拳,口中怪叫一声,朝着一旁的梧桐树便撞了过去。 场上顿时乱做一团,宫女们惊叫连连。 董三宝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秋玉。 他身材壮硕,又是个练家子,一张簸箕也似的大手抓住了秋玉细瘦的胳臂,就如老鹰擒获了小鸡,令她动弹不得。 董三宝怒喝道,“娘娘跟前,竟敢自戕,罪加一等!” 言罢,他便将秋玉拧到了孟宛慈跟前,“娘娘,如何发落?” 孟宛慈缓缓起身,朗声道,“本宫焚毁园中所有粮草,意为保得大伙平安,绝非为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秋玉是病患亲属,自然明白这疫病厉害之处,却出言不逊,顶撞本宫。本宫怀疑,你受人指使,包藏祸心,刻意阻扰本宫驱逐疫病。秋玉,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那秋玉不过是个下等宫女,怎见过这般阵仗,本想一死来保守秘密,却也被孟ᴊsɢ贵妃识破,当下咬紧了唇,不肯吐露一字。 孟宛慈微微一笑,“将这婢子拿下去,交由慎刑司审问。” 董三宝得令,押了秋玉下去。 经这一场风波,在场宫人心中皆明白过来,孟贵妃如此处事,必有其道理。若不然,也不会有人买通这宫女,让她生事阻扰了。 更往深里想,那人为与贵妃娘娘作对,竟全不顾惜众人性命。如今有一个秋玉,以后还不知有谁,又有什么后手!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疫病看不见摸不着,更不知几时就会中招。 如今之计,唯有紧紧依附贵妃娘娘,按其吩咐行事,兴许还能幸免于难。 毕竟,贵妃娘娘还是真心实意的在根除疫病。 一场乱子之后,再无一人多言,孟宛慈便下令焚烧了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