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十一年,他的父皇竟根本认不出她。 黎王这才知晓:“是你。” “我听说了,你现在是惠妃。” 昭婵一愣,正欲开口,就听黎王又说。 “你怎么还没死?” “你应该早些去死,为我的舒儿让路。” 第10章 昭婵完全愣住。 寒风呼啸而过,将一颗心寸寸冻结。 她所谓的父皇,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去死。 黎王冷笑道:“你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能上皇籍已是天大的恩赐!竟还想与舒儿争?你配吗?” 昭婵红了眼眶,浑身颤抖:“父皇,为何你是我的父皇?”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什么皇帝,她不是什么七公主。 她的娘亲就不会死,她就不会入宫,就不会爱上蔺南野,阿鱼定也会好好活着…… 黎王露出怒容,被押解的侍卫粗暴带走。 昭婵看着他远去,只觉全身无法抑制地冷,似是从骨子里传出的。 寒风吹过,她止不住地咳,直至喉间传来铁锈味。 一旁的宫女不忍道:“娘娘,您的风寒还未痊愈,我们早些回去吧。” 昭婵看着手帕上鲜红的血,露出苦涩至极的笑。 回到清溪阁,昭婵就见四处竟挂起了花灯。 昭婵问宫女:“今日是何日子?” “回娘娘,今日是腊八节。” 腊八节,是娘亲的忌日。 心中一痛,她自嘲地笑了:“生了病在床榻上躺久了,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昭婵将那只蔺南野送她的花灯也从衣柜中取了出来。 忽地喉间发痒,昭婵忍不住地咳,手中花灯一个没拿稳,径直掉落。 竟摔得碎裂开来。9 昭婵忙弯腰去捡。 可捡起碎片后,她却忽然发现,花灯的灯骨里,竟写了两句诗。 ——“青丝金络白雪驹,日斜驰遣迎名舒。” 名舒…… 昭舒…… 昭婵整个人猝然僵住。 她猛然意识到,这个花灯——是蔺南野做给昭舒的。 是了,初遇蔺南野那天,不正是在朝珠殿外? 遥遥记忆穿过时光,劈头盖脸砸碎在昭婵面前。 心撕裂一般地痛,昭婵跌坐在地,死死咬住没了血色的唇。 那颗本就残破不堪的心此刻被彻底绞得粉碎。 娘亲曾说:“女人要活在这世上,心里就决不能装一个男人。” “你心里有了他,他就能在你心里狠狠捅上一刀。” 那时她还小,不明白其中意味。 如今遍体鳞伤了,昭婵才终于懂了。 御书房中。 蔺南野批着批着奏折,又恍然失神。 那日昭婵惨白的病容莫名的在脑中挥之不去。 蔺南野放下笔,抿唇问内侍:“昭婵的病如何了?” “回陛下,惠妃娘娘尚未痊愈。” 闻言,蔺南野紧紧皱起眉:“晦气!整日里带着一身病,宫中福气都被冲走了。” “命太医去清溪阁,一日一趟。” 昭婵那样一个野草一般长大的人,如今竟变得琉璃一般脆弱易碎。 想起过去的昭婵,对比现在的她,蔺南野心生烦躁。 她不是想换宫殿吗?不是爱慕虚荣吗?那他就给她! “来人,拟旨。” “赐惠妃坤宁宫,赐翡翠绿颜镯一对,绫罗绸缎各八匹,西域……” 拟旨的内侍心中又惊又疑:坤宁宫不是历代皇后居所吗?陛下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清溪阁。 昭婵从枕下拿出了她与蔺南野的婚契。 那日蔺南野走后,她将其捡起,瞒着阿鱼一张一张粘好,满纸的裂痕却怎么都消不去,怎么都不能完好如初。 昭婵心想,都说破镜难重圆,原来纸也一样。 “所有人皆退下,未经传呼禁止入殿。” 昭婵遣散了宫人,将清溪阁所有的门都紧紧关上。 “娘,阿鱼,小七这就来找你们了。”昭婵呢喃着,用燃烧的婚契点燃了残破的花灯。 一扬手,花灯落在幔帐上,火光蔓延。 蔺南野突然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前去给昭婵传旨的太监屁滚尿流地冲了进来:“陛、陛下!不好了!清溪阁走水了!” 第11章 蔺南野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顾不得太监回答,蔺南野毫不犹豫地朝清溪阁奔去。 火舌风卷残云般吞噬掉一整座宫殿,染红了半边天。 他抓住一名侍女,厉声问:“昭婵在哪?!” 侍女战战兢兢:“娘娘将我们全部遣出,接着就起了火!而且门窗皆被锁了,我们进不去……” 很明显,这火,是昭婵自己放的。 她想死。 霎时,蔺南野的一双目变得赤红,心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痛得他呼吸都一窒! 满是火焰的屋内。 昭婵闭着眼躺在床上,四肢百骸传来炽热的灼烧感,如同传说中的地狱一般。 她内心却只有一片安宁。 就在这时,一声猛烈的撞击响起! 昭婵心也猛地一颤,强撑开眼皮,朝那边望去…… 却见一片灼灼火光之中,一道熟悉的明黄身影破开了门,义无反顾地朝她奔来! “昭婵!朕不准你死!” 那是……蔺南野? 怎么可能呢?他又怎会不顾龙体莽撞冲进来。 她到了如今的地步竟然对蔺南野仍有念想,临死前还未幻想此景。 昭婵,你真是贱。 她扭过头,缓缓闭上眼,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意识在渐渐消散。 昭婵在心中说:“娘亲,阿鱼,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 昭婵没死成。6 蔺南野在清溪阁彻底倒塌前将她带了出来。 昭婵素白的衣裳被火烧得残破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是烧伤,乌黑的血沾染上蔺南野的黄袍。 蔺南野抱着昭婵的那只手臂被掉落的石块划伤,一条狰狞的长长的伤口往下淌着血。 他却如同丝毫感受不到痛意一般,赤红着眼看着怀中沉睡之人,心脏似要停滞一般。 太医与宫人纷纷上前将他们围住。 “陛下!臣这就为你处理伤口!” 蔺南野未说话,只冷冷看他们一眼,下人们便退开来为他让开路。 他脚步走得快,又极为平稳,没有颠簸到怀中之人。 待将人放置柔软塌上,他轻轻抚昭婵脸颊上鲜红的血,那是他的血。 “把她照顾好,有一丝怠慢就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蔺南野的声音沙哑至极,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蔺南野冷声道:“还磨蹭什么?上前来诊治。” 太医忙上前。 “是,臣必定全心全力医治惠妃娘娘!” 侍女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奴婢绝不会丝毫怠慢了娘娘!” 昭婵无了性命之忧,身上伤疤一直在换药,烧伤的肌肤已然恢复如初。 只她迟迟不醒。 她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一月过去仍未醒。 蔺南野每日一下朝便匆忙赶来,可总见不到昭婵迎他。 蔺南野冷声问太医:“为何她仍不醒?” 太医说得小心翼翼:“或是心病,娘娘是否有些事不愿面对?” 太医心惊胆战,生怕说错了话,触了蔺南野的逆鳞,自己的小命不保。 可若是他答不出个所以然,他也活不了。 蔺南野与昭婵的事大多人都知晓,几乎所有人都把昭婵当做是笑话,糟糠之妻弃之如履。 果不其然,语落之后,蔺南野的神色更冷。 可他什么都没说,半晌,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太医死里逃生,忙退出了殿。 蔺南野目中暗藏的痛苦之情这才浮上。 “昭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又怎不知自己是如何对待她的,他是伤她最深的人。 若是她果真不愿醒来见他,就这么昏睡一辈子,他又能如何? “若你真不愿见朕,朕就等一辈子,等到油尽灯枯,等到国家灭亡。” 自作孽,不可活。 蔺南野知晓如此道理。 他总在问心亭中坐,却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心。 如今差点失了她,才抛开了一切顾虑,才清醒过来,发觉昭婵有多重要。 蔺南野阖眼,在昭婵身侧躺下。 她是什么时候走入自己的心的? 关于昭婵的记忆又在脑中盘旋,这是此月以来的不知第几回。 蔺南野找不到答案。 分明过去他还觉昭婵虚荣又愚蠢,不配做他的妻子。 可沉下心来时,他才惊觉,昭婵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身侧之人忽地动了动。 蔺南野一怔,猛然睁眼望去,毫无防备的他却被一只脚踹下了床。 视线中是昭婵那张灵动又错愕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床上?” 第12章 蔺南野摔落在厚重的毛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门外的侍从轻轻叩门询问:“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你们离远些。” 蔺南野沉声回应。 视线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 为了方便为昭婵上药,她的衣物是宽松的,只微微一动,衣襟便滑下肩头。 昭婵顺着蔺南野的视线,发觉自己光白的大半个肩头,忙用被子盖住。 瞪圆了眼,望着蔺南野怒斥道:“你个登徒子!我要叫侍卫来抓你!” 她方才才醒,心中慌张。 并未注意门外的人叫他什么,根本不知眼前人是当朝皇帝。 蔺南野站起身,欺身上了床,红着眼抓住她那纤细的手腕。 “你不认识我?” 昭婵神色恐慌地想要挣开:“放开我!我根本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