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玄墨心一揪,下意识低喝:“住手!” 楚温卿什么都听不见,只将那血胡乱擦了一下,又紧紧抱住尸体自言自语道。 “大嫂,我带你回家,走,我们回家……” 她步伐踉跄,背影孑然。 背着那尸体穿过长长深宫,走出宫门来到关押萧氏女眷的院子。 一推门,却见所有女眷都等在那里,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她的二嫂温如君。 楚温卿一怔,接着轻轻将大嫂的尸体放下,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空洞而嘶哑:“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说不出其他的话。 温如君跪下去,轻抚崔莲生睁开的眼,语气温柔无比:“莲生,别担心,我们没事……你好好上路。” 她知道,莲生是担心她们才闭不上眼。 她从小就这样,身为将军之女,嫁给太子后,总是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手抚过,那眼睛终于阖上。 温如君眼泪骤然落下,痛哭失声。 第10章 身后众人也呜咽起来,整个院子一片哭声。 楚温卿呆呆听着,突然,重重磕起头来! 一下,又一下! 这一切是她的错! 为什么死得不是她!该死的明明是她啊! 额头沁出暗红的血,楚温卿却完全没感觉。 温如君看得触目惊心,眼泪更加汹涌,上前死死抱住她:“姝宁,姝宁,你别这样……” 楚温卿无法在磕下去,胸口一直卡着的血剧烈翻涌,她想哭,想喊,为什么喊不出! 下一秒,一口血蓦地喷薄而出洒了满地。 楚温卿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楚温卿一睁眼便看见了温如君担忧的脸。 温如君在用温热的帕子擦她的脸。 楚温卿目光却落在那双手上。 那双纤细的手上都是冻疮,红肿粗粝。 这曾是天下第一才女的手,曾经抚琴作画,写出过惊艳绝伦的诗词。 如今却…… 楚温卿的心被细丝缠紧,绞痛不已。 咳嗽了几下,她按住温如君的手:“二嫂,我想去见大嫂。” 来到正堂,所有人都穿着白孝衣。 崔莲生遗容已经被整理好了,她闭着眼,若不是脸色青白,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温如君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故人:“可惜,莲生最爱的红缨枪不在,无法陪葬。” 痛彻肺腑的感觉传来,楚温卿jsg重重在灵前跪下。 温如君一边烧纸钱,一边温声道:“姝宁,我昨晚梦见二郎了。” 楚温卿心尖一颤,呆呆看她。 “他还是我们初见时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唤我小娘子”7 温如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 楚温卿知道,当初二哥死皮赖脸娶的二嫂。 说起来,二哥洒脱不羁,最不喜读书,却对高情远韵的二嫂一见钟情。 往日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如今却永隔人世,如梦如幻。 楚温卿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太监嚣张走进,张口便是:“侍犬公主,还不回去伺候皇后娘娘!” 楚温卿脸颊颤了颤,牙关咬得死紧。 温如君手也一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楚温卿,眼神不忍而悲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轻抚了一下楚温卿弯折的脊背,语气平静:“姝宁,去给大嫂上最后一柱香!” 说完她起身将身上最后一根银钗塞给太监,奉承一笑:“劳烦公公再稍等一会儿。” 楚温卿不想离开,但看了一眼这满园素缟的女眷,她握紧的手又松开。 她点燃一炷香,举过头顶敬上。 一下,两下,三下! 她又送走一位至亲…… 红着眼最后看了一眼大嫂,她起身缓缓离开。 走出门外。 所有人都聚集在温如君身边看着她,神色温柔。 楚温卿往前走,走出门口又忍不住回头。 温如君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温如君问旁边的人:“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都笑着点头。 温如君神情释然而坚定:“我们不该再拖累她了。”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 楚温卿麻木跟着撑着伞的太监走,身上很快落了一层白。 可不知为何,她越走越不安,走得越远心口越慌。 过了一道桥,她脚步突然停住。 太监不耐回头:“还不走?想挨罚是不是!” 楚温卿脑海中闪过二嫂最后那个笑。 蓦地,她猛然转身往回跑! 转过一道宫墙,就看见那她刚刚离开的院子已是冲天火光,浓烟滚滚! 楚温卿目眦欲裂,冲上前去推门,那门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她又用力拍门,撕心裂肺地哭喊:“二嫂,二嫂!你别丢下我!求你了……” 自然无人应门。 只有火焰噼啪声,像是夜莺啼哭,亡魂悲泣。 楚温卿不断撞门,撞到火焰灼烧上大门,她依旧不管不顾,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门,终于在火焰下脆弱,被楚温卿撞开!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冲进火场。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凶狠的将楚温卿拉出去。 是宫玄墨。 楚温卿疯狂挣扎哭喊,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而楚温卿的心,也随着这场大火,一寸一寸,燃成灰烬。 火熄灭,雪仍在下,眼前只剩一片废墟。 没了,都没了…… 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 楚温卿早已不在挣扎,只有黑黝黝的眼珠倒映着荒凉的宅院。 宫玄墨终于松开她。 楚温卿缓缓爬起身,看了半晌,转身望向宫玄墨,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宫玄墨,杀了我。” 第11章 “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 “动手啊。” “动手啊!” 她终于不再卑微地称呼他为陛下,在这世间只剩她一人以后。 宫玄墨看着那笑,心口几乎无法喘息! “别笑了!” 雪落在楚温卿眼睫上,将眼前人遮蔽得模模糊糊。 她笑得越发灿烂,也越发疯癫。 “宫玄墨,如果可以选,当初我一定将从父皇手中求来的解药换成见血封喉的毒药,好让你死的更快些!” 宫玄墨再听不下去,伸手扼住她的喉咙,眼眸骤然猩红:“朕让你别笑了!” 窒息让楚温卿终是再笑不出。 宫玄墨见状,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松了手。 楚温卿蓦地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血,从她口中涌出,给白雪染上刺目的红。 宫玄墨将微抖的手藏入袖中,冷然道:“看着她,关起来!” 雪下了三天三夜,停的那天刚好是除夕。 楚温卿被姚文淑从小屋带出,强行换上曾经的公主华服。 挣扎间,楚温卿被按在铜镜前,撞得头破血流。 姚文淑见了,捂嘴笑道:“听闻你在之前宫宴上,一支舞使得陛下龙心大悦,今日,便再献上一曲吧!” 看着镜中华服的自己,楚温卿好像听见了大嫂二嫂的声音。 “姝宁,过了今天就又大一岁了,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哈哈,姝宁真是越长越漂亮,不知便宜哪家的小郎君。” 楚温卿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个笑。 浅浅的,像她真的还是个被宠爱的公主时一样。 她突然不再挣扎。 极平静地回:“好啊。” …… 除夕宫宴,正载歌载舞。 过了今天,便是天禄二年,堂下众臣志得意满,随着曲子觥筹交错。 唯有宫玄墨神情冷漠,俯视底下一片喜气洋洋。 去年除夕,他亦是堂下一人,若不是萧氏末帝赶尽杀绝,此刻,他应当已是驸马……5 猛灌一杯酒,宫玄墨使劲晃了一下头,想把脑中这几天总不时出现的身影去掉。 突然,殿前一阵喧哗。 宫玄墨一抬头,就见一身红衣,一步一步登上殿中高台! 楚温卿缓缓环视满堂华彩。 去年除夕,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