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勺子直接擓了两勺子蜂蜜,添进保温杯里搅拌均匀。 办完这些,她才重回房间,于房间里角处,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时月光偏移,从他下颚打去了他腹部,他右手压在那儿,正好被照亮。 云渺抱着保温杯,望着那唯一光亮处,静静坐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坐多久,是继续再等个一两小时,还是就这样坐一整夜。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床上那人突然翻动身子,慢慢,像是要坐起身来。 梁渊醒了,被渴醒的。 摄取高浓度酒精后,容易导致脱水口干。他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地方,只顾着找水喝。 他翻过身,刚打开床前灯,眼前就出现一只手,端着个保温杯。 他顺着向上看去,正好撞上云渺看来的目光,她说:“喝点吧。” 他先是一愣,接过喝了一口后又一愣,甜丝丝的,是蜂蜜水。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云渺没答他,等他又喝过几口后,才说:“怎么喝成这样子了?” 梁渊的脸还是很白,这时酒醉过后,还略显浮肿。 他垂下眼打量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件衣服,是件厂里的工服,尺码他穿偏小,估计是小郑哥的。 他拎领口朝里闻了闻,没什么酒味,身上爽净,大抵也是小郑哥帮忙给擦了身。 “没喝多少,”他把蜂蜜水一口饮尽,然后扣上杯盖,递还给她,说:“是我自己太差劲,麻烦你了。” 他语态温和,云渺却觉得他回避意味浓烈,两人之间像隔着层膜,他在使劲往后躲。 而造成她这感觉的原因是,梁渊酒醉断了片,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些什么,更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只见自己衣衫不整,大脑稍稍联想,便觉得十分难堪,说话间不由夹了几分客气,听着倒显生疏,把人推的很远。 他说完也察觉不对,轻咳两声,更显尴尬。 云渺没在意,她刚刚独自坐了很久,夜深人寂,让她思绪格外清晰,她知道她此刻要做什么。 她接过保温杯,和他并排坐在床沿,她说:“梁渊,我们谈谈吧。” 梁渊闻声朝她看去,她面容沉静,眼帘下垂,凝望着地面。他随她目光下移,看到她双手横握着保温杯,这才察觉出她几分情绪,她十分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 “我这人很懦弱,”她说,方一开口,就有些哽咽,但很快被她的笑掩去,“喜欢一个人,绝不会自己主动,一定ʝ要看到对方很多很多爱之后,我才会朝他走上半步。” “嗯,只有半步,”她又重复一遍,连带点头,加强确认,然后自嘲地笑,“听着很自私吧,可只有这样,我在这段关系里,才是从容轻松的,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抛下。” 她很贪婪,她需要的是一个人能坚定地选择她。 因为她从出生就在被选择,而她,无论多优秀,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所以呢,”梁渊虽听得心之一动,但一想到过往,不由反问:“所以我就该被你抛弃吗?” “所以我很无耻啊。” 她紧接他话说,转过脸看向他,她眼眶这时盈满了泪,可她还在强撑,屏着呼吸,不敢眨眼。 她歪起头看他,含着笑又重复一遍:“梁渊,我很无耻的。”说完那滴泪就从眼角淌出,直接砸向了地面。 “我不是抛弃了你,我是选择了我自己。”她抹抹眼角,继续:“我们的生活不是只有爱情不是吗?” “你看,没有我,你的生活不是也在继续吗?继续打喜欢的篮球、继续交很多的朋友、继续去世界各地游玩、继续……” 她说到这一顿,忽而一笑,轻轻地说:“继续交新的女朋友。” 梁渊被她说得一滞,可等他把逻辑整理清楚,不由笑了出来。 他说:“因为我的生活还会继续,我还能交新的女朋友,所以这就是你能义无反顾抛弃我的理由吗?” “你…”他还想继续说,想把那段心如油煎的苦痛发泄出来。 “我们那个时候的喜欢太表层了,”云渺垂下眼,细细诉说:“你那时的生活顺遂,热烈又简单,能被你这样耀眼的人满心喜欢,无论和你一块做什么,我都是开心的。” “但每当和你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时,我就发现我们的想法大相径庭。你有足够的底气随遇而安,生活对你来说很容易,所以你对它的态度也是漫不经心。” “可我不同,”她掀起眼,苦笑说:“我给自己的枷锁很多,我时时刻刻都得绷着根弦,很多我如履薄冰的事,根本都入不了你的眼。这不是你的问题,但这让我很难受。” “你可以和我说,谈恋爱不就是需要两人沟通吗?”他反问。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云渺轻叹,继而说:“你原生的底气让你即使经历了这几年的挫折,也不改你底色是积极的。” “梁渊你知道吗?若不是这些年我们都变了,今天这些话,我一定不会同你说。 在你眼里,我这样倾述自我,只是简单地和你沟通。但对我而言,等同于一场自杀,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对我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这就相当于蛇被打了七寸,我献上了自己的命脉。” “你担心我有一天拿你的软肋攻击你?”梁渊问。 “比起攻击,”云渺抚了抚前额的碎发,说:“我更讨厌怜悯。” 她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一片沉寂。 “那现在呢,”梁渊问:“你现在怎么想?” “梁渊,我们不是桶子里的那两颗红豆…” 云渺大学时追过一个辩论综艺,其中一期在聊情感题,里面一个导师引用经济学家弗里德曼劝告他小侄子的故事。比喻我们相当于是70亿颗绿豆被放进一个大缸里,如果这世上存在彼此一生中的唯一,那就相当于在这70亿颗绿豆里混进两颗红豆,按照概率学,在这短暂的一生里,它们永远不会遇见。 这个论点,让云渺记忆深刻,因为就是这段话,让她做到了真正的释怀。 “我们只是桶子里的两颗绿豆,即使错过了彼此,也还是会遇上合适自己的人不是吗? 所以爱情固然难得,但它永远不会是我生活的全部。前途对我来说更为重要,如果要我一定二者选其一的话,对不起,我会再次当一个恶人。” 梁渊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能把话说得这么狠。 他笑,他当初不就是喜欢她身上带的这份狠劲吗?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喜欢的这份狠,有一天也会用在自己身上。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对这事盖棺定论时,又听见她说—— “可是梁渊,我们可能不是彼此今生唯一的那颗红豆,但在这70亿的大缸里,一颗绿豆能再次找回原来那颗绿豆的概率,不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吗?” 她直直地望着他,说:“我们真的要这样算了吗?” 【53】北雪与山樱 梁渊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凝望着她。 他眼里的神情晦涩,云渺难明其意,一颗心惴惴,不由忐忑了起来。 可她…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未来需要的是两个人共同的奔赴,她没办法扮作哀怜的模样,去裹挟他的情绪做决定。 但随着等待的时间拉长,她的心脏绞痛,蓄在眼底的泪,就快要包不住了。 她想她读懂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