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好和离书,霍深却始终不愿签字。 「你若不签,我就写休书了。」 女子休夫,古往今来就没几个先例。 若是我把霍深休了,将军府的脸怕是要被丢尽,还难免落得个宠妾灭妻,妻愤然离去之责。 霍深仍是不愿,再三跟我保证以后绝不让沈依母子出现在我面前。 最后还得是霍老夫人以死相逼,他才含泪签下和离书。 我回相府半月,霍深便在府外守了半月。 不管我爹和府中侍卫如何驱赶,他都不曾离开半步。 好几次皇帝诏他进宫,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就又来了相府外。 听说沈依带着她那病秧子儿子来哭过几次,我爹嫌她们晦气,叫几个侍卫架起来扔回了将军府。 这些日子除了霍深,就数太子李缜来得最勤,美其名曰是找我爹议事,但往往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跑来了我的院子。 儿时我们三个也常在一起玩,转眼之间已是物是人非。 「你当真要与霍深一刀两断?他看起来可还是很喜欢你。」 「廉价。」 「什么?」 「以前霍深的喜欢对我而言是珍宝,所以我愿意去回应去呵护。现在他的喜欢于我而言,就像外头随处可见的劣簪,廉价。我江苑儿,从不稀得廉价玩意儿。」 李缜笑了:「你如今既与他和离,不若嫁我可好?我虽许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日后若是登帝,后位一定给你。」 「这种玩笑话太子殿下以后就莫要说了。」 「你为何不信我是认真的?」 我挑眉看他:「不是不信。太子殿下非得让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吗?您做过什么自己应该没忘吧。」 李缜哈哈大笑,心下了然:「果然还是我认识那个小不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姨母召我进宫小叙,正好李缜要回宫,便提出送我一程。 我们出了门,霍深立刻迎了上来。 半月不见,他似消瘦了许多,人也颓然不少,没了朝气,整个人像是离了魂的躯壳。 他拜过太子之后,又想与我攀谈。 李缜直接搂过我的肩,与他擦肩而过时沉声道:「你既不懂珍惜,往后便不要缠着苑儿了。」 我不动声色地从李缜臂弯移开:「太子殿下也请注意分寸。」 李缜笑着耸耸肩:我刚才帮了你,你这就翻脸无情了?」 「我可没求着你帮我。」 「是是是,是我上赶着想要帮你行了吧。」 进了宫,我与李缜便分了道。 近月悄悄附我耳边道:「小姐,太子好像心悦于你。若是小姐能做太子妃,也算是狠狠报复那负心人了。」 我笑着摇摇头:「你不懂。」 李缜长于深宫,又是太子,他的心思岂是轻易就能被人看出来的。 若真如此,他怕是也长不到这么大了。 我刚踏入贵妃宫殿,未来得及行礼,姨母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我的手坐下了。 「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利落,就没叫你进宫来好生问问。你与那霍深和离,可是受了什么欺负?」 「姨母放心,没有的事。您看我像是那种能被人欺负了去的性子吗?」 她又追问了好几遍,确定我没说谎才肯罢休。 我们唠着家常,她似有话想说,但最终又咽了下去。 直到下人来禀报,说十三皇子来了。 6 姨母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局促:「苑儿,忘了跟你说,蔟儿回来了,前几日从缙州出发,昨日刚到。」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蔟进来后,行了礼便直勾勾地盯着我。 姨母怎么咳他都恍若未闻。 我心下叹气,索性辞了姨母,退下回府。 只是我刚退出来,李蔟就跟了出来。 他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也不说话。 一直到宫门口,我要登车离去,他也未曾开口。 车马远去,我撩开帘子往后看去,那人仍站在宫门口遥遥相望。 一如七年前我出嫁之时。 他红着眼眶站在相府门口,目送我上喜轿,离他远去。 眸中是我还不了的深情。 后来他来将军府找过我几次,都被我以各种借口推托不见,他这才心灰意冷逃离京城四处游历。 本以为时过境迁,终有一日他会忘了我,找到真正属于他的那个人,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执念在我身上。 次日一早,宫里来人宣旨,皇帝将我许配给了太子,三个月后完婚。 我让我爹和姨母都去劝皇帝收回旨意,其间听闻霍深也去了,但是十日过去都未有成功地回音。 午后,我心事重重地在院中荡秋千。 近月急急跑来告诉我,太子殿下来了。 自从皇帝下旨把我许配给他,这些日子他就没再来过相府,突然造访倒让我有些意外。 不过正好,我也有话想同他说。 「我的太子妃好像不太欢迎我?」 我朝他行了礼:「不敢。还请殿下让陛下收回成命。」 「你就这般不愿嫁我啊?」 如今既已走到这一步,我也不再跟他拐弯抹角:「殿下既然知道我不可能容下霍深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那殿下应该也很清楚,从你将我算计进你的计划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二人此生绝无可能。」 我派人去查过霍深与沈依在军中的那一夜。 沈依虽被霍深在战场上救下,但一直安置在附近的村子里,平日里根本近不了霍深的营帐,除非有人在背后给她打点。 这一切的最大获利者就是太子。 他的目标是皇位,而与他竞争最大的就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十三李蔟。 李蔟背后有贵妃权势滔天的宣临母族,又有我相府,再加上将军府的助力,要想击溃太子可以说轻而易举。 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要让相府和将军府先断开联结。 而我若再能嫁给他,等于直接断了李蔟的后路。 「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告诉霍深,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李缜笑得底气十足:「你也说了,我了解你,你不会。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认清了一个没那么爱你的人。说起来那个沈依倒是真心喜欢霍深,我就稍稍帮了她一下,她自己肚子也争气,一次就怀上了,哈哈哈……」 现在的李缜让我觉得格外陌生。 尤记得儿时在宫中初见,我不小心跟丢了宫人,在御花园迷了路。 是他来到我身边,对我说:「小不点,跟我走,哥哥带你出去。」 那个时候的他是那么的善良温柔,而眼前这个人更像是个深不可测的恶魔。 7 「十三殿下从未有过和你争抢皇位的想法,你又何必做到这一步?」 似被我说到痛处,李缜脸色沉了下来。 「他不抢,可架不住父皇偏偏就喜欢他。他又有个得宠的母妃,你说到时候父皇非要传位给他,他要,还是不要? 「不过他倒是真在乎你。听闻我去让父皇下旨让你嫁予我,他就天天去求父皇收回旨意。天子之诏,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他当真还是小孩子脾性。 「哦,这两天好像换了个法子。现在应该还在乾清宫外跪着呢吧?」 我愕然。 李蔟在乾清宫外跪了两天,为何没有人来告诉过我? 他笑得得意:「皇位和你,他肯定会选你吧。可惜了,若让我选,我都要。」 「李缜,你卑鄙!」 我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反而被他握住手腕儿,倾身上前:「小不点,生气啦?」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用额头撞他额头,痛得他嘶了口气,我也痛但我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他不怒反笑:「小不点,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 「你做梦,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他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腕,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捏碎:「这可由不得你。」 他说完放开我转身就走,还背着身跟我挥手:「改天再来看你,今日就先回去看看我那憔悴的十三弟。」 李缜离开后,我在地上蹲了半晌才缓过气来,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他早已不是原来的他,现在的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若他日后登基,李蔟怕是就活不成了。 我奔向父亲的书房。 「爹,十三殿下怎么样了?」 我爹双眉紧蹙:「太子殿下告诉你的?十三殿下为了让陛下松口,跪在乾清宫外两日两夜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我的心揪做一团:「您为何不早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十三殿下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 我请旨面圣,果然在乾清宫外看到了长跪不起的李蔟。 姨母则站在一侧默默抹着泪。 我从公公手里接过水碗,蹲下去递给李蔟。 他满眼猩红地看着我,没有接。 他的身子看起来比数日前更单薄了,嘴唇已经干裂起皮,再无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殿下,太子是为了让陛下厌烦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这么做不就正中他的下怀了吗?」 「我只知道,你不想嫁给他。那我就一定会帮你。」 我把水放到他嘴边,强行往里面灌了些:「你先起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去说。你这样根本无济于事。」 他仍一动不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姨母交换了眼神后,跟着公公入了殿内。 我行礼跪下,头埋到最低,语气诚恳:「陛下,臣女请旨出家,余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不气死朕心有不甘?」 我头也未抬:「臣女不敢。」 皇帝气消了一些:「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