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我盯着手机上两串相似的数字,迟疑片刻,最后依然拨打了于女士的号码: 「您能不能替我瞒住孟景琛?别让他找到我。」 于女士轻轻笑了一声:「傅小姐,你很识趣,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不用了……只要你们不再出现在我面前,这就足够了。」 年少轻狂的梦,断送在酷暑难当的七月。 我挂断电话,怀着最决绝的心情登上奔赴德国的飞机。 本以为孟景琛和我的联系彻底断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是那次疯狂举动导致的,我居然忘了吃药。 第一反应是立刻堕胎。 第二反应却动了恻隐之心。 德国堕胎要求严格,一个留学生并不符合堕胎条件。 只有一条路可走,除非回国做手术。 然而在国内等着我的一定是孟景琛的暴怒和于女士的报复。 我想了想,发现这条路走不通。 更何况我从小没感受过热烈的情感,以前不会有,以后也绝不会再有。 孩子是我独在异乡的唯一慰藉。 作为一个思维最缜密的理科生,我却做了一个感性的决定: 留下孩子。 即使带着孩子在异国求学很辛苦,即使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我做了最自私自利的决定。 是不合格的母亲。 但这些年对我而言,虽有遗憾,并无后悔。 孟景琛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 每次梦到他,我都会挣扎着醒过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哪怕是梦,也不要再见面了。 6 可是现在,我和孟景琛面对面、肉贴肉地站着。 不仅见了面,还把自己最隐秘的秘密剖在他视线底下。 孟景琛的黑眸如暴风雨前的平静,可怕又致命。 「你敢勾引别人,不怕我先杀了他们,再杀了你,最后再自杀?」 我脑子一个激灵,下意识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说。」 孟景琛大抵是受刺激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疯话? 「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他的眼眸一片猩红,张口咬住我的手。 疼得要命。 我倒吸一口凉气,刚想抽回来,却见孟景琛的动作放缓,从撕咬转向亲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 我说什么?恭喜发财吗? 他怎么回事啊?在两个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女儿说道:「妈妈,怪叔叔的表白方式真吓人。」 儿子问道:「妈妈,要我帮你报警吗?」 孟景琛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崽子。 很显然,他还没有做好喜当爹的准备,纠结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和颜悦色蹲下身解释: 「爸爸没有欺负妈妈,只是太久没和妈妈见面,一时太激动而已。」 女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孟景琛上手摸摸她的软绵绵的头发,用了这辈子最温柔的嗓音哄骗她:「乖,叫爸爸。」 女儿纠正道:「叔叔。」 孟景琛受了伤,充满希冀地捏了捏儿子的脸。 我紧张地看向儿子,生怕他说出更炸裂的话。 只见儿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五个字: 「犯罪嫌疑人。」 孟景琛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经过刚才那一遭,貌似神智恢复了几分清醒,脸上挂着五年前惯有的冷笑: 「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按理说我该内疚地低下头,可我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怼道:「孩子随我,不满意?」 孟景琛目光幽幽,伸手摁住我的肩膀,贴近我的耳畔说话。 他的呼吸又热又湿,带着抵死缠绵的气息: 「我的基因和你的脾气造出来的小孩,很满意。」 「谁说是你的孩子?」 我冷眼看着他,我可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7 孟景琛死缠烂打不肯离开,我不得已,只能放他进来。 房子是我从一位大学同学江珉手里租来的,明明没走任何明面上的程序。 也不知道孟景琛怎么一堵一个准。 因为孩子在跟前,设想中的腥风血雨没有出现。 孟景琛拿着昂贵的手表逗弄孩子,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 从来没见到过他那么好脾气的模样,我的心霎时软了一块,然而看到楼底下停着的豪车,理智渐渐回笼。 「你赶紧走,我们要休息了。」我狠心赶孟景琛出门,谁知他扒住门栏不动弹。 我们彼此僵持不下。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孟景琛的表情重新变得阴郁,声音沙哑:「你好狠心,四年前不辞而别,连个解释都没有,现在连和老情人叙旧都不肯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硬凑也凑不到一块去。放过我吧,学长。」 我手中一用力,把他推了一个踉跄。 防盗门随即合上,挡住了孟景琛半是平静半是疯狂的脸庞:「傅雪,你敢……!」 儿子和女儿停下玩耍的动作,把手表放在桌子上,懂事地抱住我: 「妈妈,你不要伤心,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我摇摇头,揉了揉他们的头发:「有宝贝陪在妈妈身边,妈妈不会伤心的。」 话虽这样说,谁知道孟家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情? 没有和他们硬碰硬的实力,还是趁早选择跑路吧。 天下之大,总能有容得下我们娘仨儿的地方。 我朝楼底下停车位看了一眼,只有萧瑟的落叶铺满了空地。 孟景琛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给江珉发了消息: 【我马上就回德国,房子没办法租了,你也不用退押金。】 江珉回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回国不是有科研项目要做吗?】 我迟疑了一下,没把孟景琛找到家门口的事情说出去。 江珉和我认识了七年,帮过我不少忙。我和孟景琛的爱恨情仇再牵扯到别人,太不道德了。 于是草草在键盘上打了几行字: 【国内压力太大,我喘不过气。而且我在国内也没几个朋友,想了想,还是回去吧。】 江珉:【国内没人值得你留下来,就连我也不可以吗?】 江珉:【……对不起,明天我想见见你,或许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我定好了第二天的机票,才回消息: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的决定不会再变了。】 他没有回,我也没有多想。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拖着行李箱出门时,看到江珉站在门口。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过于直白的质问让我有些发蒙,我辩解道:「我没有,我要回德国是因为……」 「因为要躲避我的纠缠吗?」江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傅雪,我以为你会心软,以为我还有机会。」 我心里咯噔一下,牵好女儿和儿子的手,艰难开口:「你别这样,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江珉一脸理所应当:「准确来说是单亲妈妈,在法律上和道德上都有接受追求的权利。」 如果早知道江珉不纯的想法,我回国时绝不会联系他。 我气笑了:「江珉,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不开当我孩子的继父?我从来没这个想法,以前不会同意,以后也绝不可能。」 说罢把钥匙塞回他手中:「再见。」 江珉不依不饶还在纠缠。 孩子们对视一眼,女儿犹豫不决,忽然开口:「叔叔,你……」 江珉笑着逗她:「以后要改口叫爸爸啦。」 一层阴影笼罩了狭小的空间。 我颤抖着抬起眼眸和那人对视。 8 孟景琛的身体出现在更高的楼梯口,目光锐利,夹杂着浓厚的杀意。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 站到江珉身前,平静开口:「傅雪有丈夫,她的孩子也有父亲,就不劳你费心了。」 江珉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干涩:「孟学长,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孟景琛居高临下,「我们彼此相爱整整两年,不像你,和老鼠一样蹲在阴沟里视奸。」 「够了!」江珉被戳中痛点,双目充血。 「你现在道貌岸然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你们是谈过两年恋爱不错,可你对她做了什么?傅雪最后也没要你,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了?」 回答江珉的是一声拳头捶到防盗门上的巨响。 铁门自然一点事没有,而孟景琛的手指关节鲜血淋漓。 孟景琛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拽过江珉的衣领:「我不揍你是看在傅雪和孩子的份上,我不配连累她,你也不配。」 …… 江珉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嗓音艰涩:「希望下次回国的时候,你还愿意见我。」 我没有看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孟景琛拽进屋里,拿棉签和碘伏替他上药。 「你不该冲动,这件事我能解决好。况且,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棉签擦拭过皮开肉绽的手背,一片鲜红。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孟景琛道:「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手上力气加重两分,直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