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中午在发盒饭,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 走到房车边上时,隔着围栏,我听见隔壁剧组的房车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很熟悉的——叶施尔的声音。 我侧过身,将自己藏了起来。 那声音停了。 不一会,有个面容俊美的男人从房车上下来:「我们这样,不会被你哥发现吧?」 「你害怕了?」叶施尔勾住男人的衣领。 「那可是叶请时,我这是拿命在和你玩。」 她身上绑定的是 PO 文系统。 我不是没想过她会拿着我的身体和其他人乱来。 只是亲眼见证的时候,我的胃还是不适地翻滚了起来。 那男人走远了,叶施尔却没上车。 她从兜里掏出烟来,熟练地夹在手上,深吸了一口。 而后,她烦躁地皱眉,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我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体不抽烟!现在叶请时又不在,我抽一下怎么了?什么都要学她,烦死了。」 她在和系统说话。 只是我听不到系统的声音。 「叶请时好像又开始怀疑我了。」她的脸上弥散着烟雾,「你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她死掉啊,非得留下她这个祸患?」 空气里安静了一下,她在听系统说话。 「也是,他不会相信她的。我们随便搞点硫酸的苦肉计,他就心疼到不行。」 她冷笑,说:「只是这些年,他表面上对我百依百顺,宠溺到极致,实际上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连你也分辨不清我到底有没有攻略成功。他连我都怀疑,又怎么会相信一个长相完全不一样的姜存呢?」 「他迟早会完全相信我的。」 叶施尔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10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将会有台风过境。 宴席酒店的玻璃窗外,时有大风。 我握着香槟杯站在角落,葛棋走过来和我搭话。 「无聊了?」 「没有。」我假意敷衍地笑了笑。 这些天的拍摄里,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 但他也是出了名地喜欢剧组女友,拍一部戏炒一对 CP。 「你们女孩子就是太没胆识了,容易怕生,」他开始教我做人,以此散发他的男性魅力,「像今天这种重要场合,你应该出去多认识几个人,指不定还能捞点资源。」 「哈哈是吗?不必了。」 他见我不应和他,盯着我的脸打量了一番后,勾起嘴角:「背后金主挺疼你的吧?」 我没搭话。 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你不懂了,再怎么好看也总会玩腻,哥带你多认识几个人,没坏处。」 这些人打着带我认识人脉的名号,其实是做起人情交易,将我卖给那些想玩又没渠道的投资方,以此交换资源。 说话间,叶请时走了进来。 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 「还得是叶施尔这样才有本事,让叶请时死心塌地地捧她,」葛棋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说,「你没这个命,就别装了。」 导演在和叶请时说话,像是说到什么,抬手招了招我。 叶请时的目光也随之落在我身上,落在葛棋的手上。 我走了过去。 「叶先生。」 他笑了笑,眉眼漫不经心,对导演说:「你们剧组,男女主角关系挺好。」 「啊是是是,」导演没读懂他突如其来的笑意,上赶着说,「培养感情好啊,真情流露才能拍得出好东西。」 叶请时笑意愈深:「你们戏份尺度挺大?」 「是是是,张力比较足,」导演说,「那天您也在场看到的。」 「挺好。」 他看向我,手中的香槟杯碰了碰我的:「培养感情。」 说完,再也没看过我一眼。 他和我之间,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 宴会密闭的环境有些闷得慌。 这样潮湿的天气,旧伤容易复发疼痛。 我想问经纪人拿些止疼药。 「在车里呢,」她关切地看我,「你后腰的伤又开始疼了吗?你喝酒了不能吃止疼药的。」 旁边几个制片人在喊她。 「没事,我没喝酒。」 我将香槟杯放下:「你忙吧,我自己去拿药。」 我向门童借了把伞,拿了车钥匙就往停车场走。 可车钥匙失灵了,死活没反应。 雨水打湿了我单薄的裙子,风刮翻了我的雨伞,眼见要握不住了,身后伸出一双手,稳稳举过了我的雨伞。 淡淡的乌木沉香温润地抚过我的头发。 「叶先生。」我转过头看他。 他箍紧我的小臂,反手将我塞进另一辆名车里。 驾驶座上,他调高空调温度,脱了西服外套,裹住我的脚。 又从后座上拿出矿泉水和止痛药给我。 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我恍惚回到了曾经被他照顾的时候。 「哥哥。」 他手上一顿:「我说过,别这样叫我。」 我的身体一点点回温,车里的氛围却凝滞住了。 他单手握住方向盘,脸朝着窗外。 酒店投射灯浮华的光影,落在他半边分明的脸上。 「葛棋不是什么好人,」他说,「别假戏真做了。」 「我不会。」 他转过头看我:「是吗?你向来擅长骗我。」 他眉眼不算友好。 「叶先生,」我问他,「你在吃醋吗?」 他别过眼,绷紧下颌线:「我吃什么醋?你又不是她。」 他还是不相信我。 也是,现在的我早已面目全非。 身份被盗用,和他的一切过去都被窃取。 我们中间还隔着长长的十几年,早已长过我和他相处的那些年。 我被贫穷磨没了青春的明媚。 他被真假磨没了信任的勇气。 我们拿什么相认?又拿什么相爱? 这个惩罚,远比让系统直接杀死我,来得触目惊心。 他问我:「你和你的系统是怎么做的?」 「做到什么?」 「明明你和她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却能让我越来越觉得你像她,语气相似、神态相似,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像。」 他的眼睛暗淡地注视着窗外的雨。 「我已经快分辨不清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可我恨透了尔尔被替代,又怎么能不受控制地把你当成她的替身。」 车窗外,泼墨的冷夜里响起一阵闷雷。 「我怕打雷。」我说。 他一笑:「你的系统没教你吗?叶施尔从小就不怕打雷。」 「是,我不怕。」 我颤抖着声音,将我们曾经的对话,重新说出口。 「所以那是借口,哥哥。」 他一怔。 紧紧地盯着我,哑声说:「别学她。」 「哥哥,我就是叶施尔啊。」 「你不是!」 他攥紧我的手。 「这十几年来,那个该死的系统每分每秒都在试图让我忘记她,爱上另一个顶替她身体的人。但是谁都可以忘记她,唯独我不行。我忘记了,她就不存在了!」 他脸色惨白,眼中是隐忍不住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肆意汹涌。 「我求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尔尔不怕打雷,但她怕黑她怕自己一个人,你们不要把她关起来好不好?求求了,我错了,要我怎么样都行,你们把她还给我吧。」 他的直觉认出我了。 可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因为这十几年来,他被封闭在一个又一个骗局的茧房里,他已经失去了分辨的能力,死在那个让我发誓的雷雨夜里,半分由不得自己。 而我,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是我啊,哥哥。」 他说,他认输了。 11 电影拍摄进度很快。 快拍完的那天,叶施尔过来我们剧组探班。 「施尔姐真好,请我们喝奶茶。」小助理们很喜欢她,「她真的是人美心善。」 她也来看我了。 「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相认的感觉如何呀?」 她笑着说:「抢不过就是抢不过,这是你应得的。」 「明明用着我的身体,却始终被他怀疑,这种感觉如何呀?」我学着她说话,「这也是你和那个系统应得的。」 「你别太得意了。」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毕竟,我才是拥有系统的人。」 她凑到我耳边,勾起唇角说:「系统能我顶替你的身体,也可以让他永远忘了你。」 下午经纪人来探班。 她带了两大箱行李过来,边搬边抱怨:「之前不是说杀青戏不出外景的吗?怎么突然说要上娄山拍了?过几天就要台风了,这时候还上山。」 「天气预报说了,台风不在我们这登陆,影响很小,导演说会趁早拍完的。」我问她,「你怎么带了两个行李箱。」 「你上山我不得陪着,万一出什么事呢?」 她从行李箱里掏出一袋成人纸尿裤:「我都能想象山里剧组那个移动厕所有多臭了,提前备好这个了。」 上山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 做妆造的时候,屋外还是一片晴朗。 可我的心却惴惴不安。 脑海中全都是叶施尔说的话。 我拿出手机,想向叶请时打个电话,告诉他小心系统。 可我的手机在山里信号一直不好。 助理跑过来和我说:「姜存姐,导演说要趁着天色好早点拍,您准备一下。」 「好。」 我收起手机,没打出那通电话。 可走了几步,我拉住小助理的手,问:「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有啊。」 「借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叶请时的手机占线中。 我思忖了一下,发了条短信给他。 确保发送出去了,我才将手机还给她。 和导演说的一样,天气一直都很好。 杀青戏也拍得很顺利。 我们一起拍了大合照,经纪人帮我发微博营业。 导演兴奋地说,要去架只烤全羊庆祝一番。 雨,是在半夜下起来的。 起初不大,蒙蒙的雨。 经纪人和我一个房间,她说导演找她喝酒,问我去不去。 我犯困,就说不去。 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半夜被雷声惊醒,起身一看经纪人还没回来。 我打电话给她,却打不通。 没信号。 我去隔壁房间敲门,正好小助理熬夜看小说还没睡觉。 她的手机打给经纪人也没打通。 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