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笙儿,你是朕的皇后,朕希望你能好起来。」 「宝锦,她从来都不存在,你要朕说多少遍才肯信?」 最后一句话盘旋在我的脑海中,一声比一声嘹响,我只觉天旋地转。 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我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宝锦...... 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我一句招呼,便有婢女上前。 我瞧着这婢女是个陌生面容,便随口问道:「林嬷嬷去哪了?」 婢女一怔,忽地跪下,她怯生生地问:「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又犯癔病了?」 我愣住了。 婢女没听见我的回应,试探性地抬眸看我,却与我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她大惊,复而颔首,再不敢动作。 我倒是很冷静:「所以林嬷嬷、春容、雁桃,她们也都不存在吗?」 婢女应道:「回皇后娘娘,宫中并无这些人。」 我抬手抚过做床帐的薄纱,止不住叹道:「看来,本宫确实病了。」 我认了。 就当宝锦,只是我的一场美梦吧。 不过我想,在我隐秘的心里,该是带上了懦弱的逃避。 如若我的宝锦,真实存在。那她此时在哪,又在受着什么样的苦。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如刀割。 所以,她还是不在的好。 再加上除却我的记忆,这世上再无关于宝锦存在的痕迹。 所以,她应当也是不在的吧。 心中高墙轰然倒塌,我接受了我得癔病这件事。 其中最高兴的要数温庚了。 他急切地拥住我,不住地呢喃道:「别怕笙儿,朕永远会跟你一起。」 温庚欣喜太过,我觉得有些奇怪。 但转念想来,他也不过是为我好而已。 御医上前,无数苦掉舌根的药往我宫里送。 可大抵是忧思太过,喝完药的我,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 我开始抗拒喝药。 温庚却搂住我,温柔地哄道:「笙儿,喝药病才能早点好。」 他面上温柔,可喂药的动作却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他甚至都不是在喂药,而是在灌药。 黑色的药汁溢出我的嘴,我的下颌一片狼藉,衣裳也被泼溅得不成样子。 可温庚却笑了,他赞许地说道:「真乖。」 我内心的怪异感觉愈发地深,可又无从细想细说。 毕竟他也是为了我的病能早点好,不是吗? 温庚满意地离开。 我看着满身的狼狈,招来婢女换洗衣物。 婢女拆下我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被泼溅到了两滴黑色药汁。 这荷包是绣工最佳的老绣娘所绣,精致无比。 于是在婢女询问这荷包的去留时,我顺手留了下来。 一日见书中写着,醋能除药渍。 我终日被圈养在屋中养病喝药,也是无聊至极,便心血来潮想要试上一试。 我拆开荷包,倒口抖掉香料。 只是散落在桌面的香料里,却有一张被卷曲起来的小布条。 我有些好奇,挑起布条展开。 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绣着四个字:母后万福。 6 母、后、万、福。 我死死地盯着这四个字,浑身温度被急促抽走,我浑身颤抖。 无数回忆在此刻清晰无比。 前段日子,宝锦见我做女红,也学着我拿个布条,执针刺绣。 我想着她小孩子心气,不过一时兴起,也没怎么管她。 我还记得没几日后,宝锦就拿着张纸问我:「母后,『福气』的『福』如何写?」Ϋź 我接过纸,将她抱到腿上,大手包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写出「福」字。 宝锦的脸皱成一团,嘟囔道:「竟这么多笔画......」 我刮了刮她皱起的小鼻子,笑道:「宝锦学这个字,是要干什么呢?」 她展开笑颜,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保密!」 我故意逗她,佯装成一副伤心的模样:「连母后都说不得?」 宝锦把我的伤心当真了,犹犹豫豫才挤出来一句:「可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看她神神秘秘的小模样,不由得失笑道:「母后说笑的呢。」 宝锦神色一松,扭头抱住我:「母后坏!母后坏!」 此时的我,似乎还能听到我们当时的笑音。 我看着布条,只见「福」字写得老大,一看就是那人不识字,在照瓜画葫芦。 我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我的...... 宝锦。 这时,远处有婢女的声音传来:「皇上。」 我快速将那布条藏好。 如果宝锦是真正存在的,那么...... 我看着眼前朝我缓缓走来的温庚。 他为什么,要撒谎? 温庚走近我,神色一怔:「怎么哭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落泪。 我胡乱擦掉眼泪:「是沙子迷了眼睛。」 温庚不再追问,挥手让身后的婢女送上药膳。 可他怎么不追问? 一听就知道的搪塞之词,他却不管不问。 温庚他,似乎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似乎,没有像以前那般爱我。 又或者说,他似乎,不爱我了。 这念头让我有些晃神。 这边温庚端着药碗,朝我嘴边送来。 我终于意识到,在我服药这段期间,他都是整个碗端着灌。 可他从前,是会一勺一勺吹凉了送到我口中,我若是嫌苦了,他还会像变小把戏一样变出蜜饯,喂到我口。 我内心疑虑越来越重。 在那碗快凑到我嘴边时,我皱眉退开了:「苦。」 温庚却只是嘴上哄着:「良药苦口嘛,为了病早点好......」 他边说边往我嘴边灌。 没有蜜饯。 我无知觉地吞咽着,抬眸望向温庚。 只见他看着越来越少的药,满眼快意。 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我。 我突然有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他,会不会不是真正的温庚? 7 我知晓这念头的荒唐,可这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着温庚的一举一动。 他的大体习惯都与从前无异,只是我太过熟悉从前的温庚,于是我在无数细小处发现了端倪。 以前的温庚酷爱玉扳指,他说话时还会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 而现在的他不会,甚至在用膳时,会因戴了玉扳指而显得指节生疏。 以前的温庚不喜姜味,就算将其研磨成汁,在汤膳中添上一点,他也能辨出来,皱着眉绝不入口。 而现在的他能面不改色地喝下添了姜的鱼汤。 我甚至还特意吩咐厨子下的生姜条不用捞起,那生姜条就这样大刺刺地摆着,他瞧见了,脸色却毫无异样。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数不胜数,我心下疑团愈发放大。 甚至我还发现,他频繁出入温筝的宫殿,与温筝举止亲昵。 但我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温筝和温庚姐弟之间便有了消除不了的隔阂,而温筝也就此恨上了我。 温筝原有一心上人,而这心上人受我揭穿,继而死在温庚的口谕下。 温筝的心上人叫叶楚筠,开局白身,少年状元。 可此人却是狼子野心,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偏勾结敌国,只因敌国愿意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王」的名号。 无人知晓京城最大的酒楼在我名下,也是朝廷的眼线之一。 所以在叶楚筠约敌国奸细面见当天,消息便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