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嘴中不断喊着莫荀,他心中酸涩,有些神志不清地说, “你能叫我的名字吗?” 萧梳宛蓦地抬头,对上他涣散的眸子。 他说:“别喊莫荀了,我难受……” 第38章 军帐内, 贺南汐坦胸躺在床上。 一条细小的红线从手臂处一直连接至心脉, 萧梳宛皱眉看着那条红线,心下晦涩难当, 一抬头便看见了贺南汐沉静的眼眸, 她心下一喜:“醒了?” 贺南汐微微皱眉:“我晕了多久?” 萧梳宛道:“不过两个时辰。” 贺南汐点头,军事告急他晕都晕的不安稳, 他问:“珈蓝徳木抓到了吗?” 萧梳宛摇头, 珈蓝徳木敢只身来敌营,必然有把握逃脱,莫荀当时追了出去,不过一里,他的气息便消失无踪了。 她问道:“你现下感觉如何?” 贺南汐胸口仍有痛感,但能忍受,便摇头道:“我已无碍,你去休息吧。” 萧梳宛却未动,她微微吐了一口气。 坐在床边,轻声喊道:“贺南汐。” 贺南汐一愣:“什么?” “贺南汐。”萧梳宛眼底汇了八方星辰,亮的要命:“还难受吗?” 她没有喊莫荀,一直喊的贺南汐。 贺南汐没有回答,似乎早就忘记了晕倒前自己所说的话。 萧梳宛心中顿时害臊起来,红着脸说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便落荒而逃,她走得急,全然没看见贺南汐赤红的耳尖。 军账外, 萧梳宛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双手之间。 莫荀从黑暗中走出,道:“地势已然查清,正如殿下所言。” 萧梳宛将手放下,方才滚烫的脸已然冷静下来:“明萧了。” 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莫荀,问道:“你有话要说?” 莫荀手上沾了些黄沙,他轻轻捻开,似乎要将心中的烦闷一同抹开。 闷声道:“殿下那日对珈蓝烨所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萧梳宛微微一愣,漠然想到那日珈蓝烨问她选谁,她当时又羞又恼, 随口胡诌了一段,被贺南汐听去了,也被莫荀听去了。 后面事情发生的突然,她竟将此事忘了。 想到此处不免又有些想笑,不曾想随口一说竟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萧梳宛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日所言,是我气言。” 她看着莫荀的眼眸,那眸中沉静,与贺南汐很像,但却少了一份折戬沉沙的戾气。 此时那双眼睛略带雾气地看向她,萧梳宛怜爱地说道:“我始终将你看做弟弟。”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爱与不爱,选择与否,都在其中。 莫荀默然,漆黑的瞳孔映不出半分色彩,片刻后沉声说道:“我明萧了。” 是夜,树影婆娑, 沙漠的夜格外寒冷,风簌簌吹刮着军帐, 冷硬的为军帐之中再添了一丝肃杀之息。 贺南汐挑灯看着地形图,敌军来势汹汹,蛊虫跗骨,皆让他夜不能寐。 萧梳宛见他账内灯火通明,不由走进问道:“将军怎的还不休息?” 贺南汐眼眸微转,耳尖略红,冷声道:“无事。” “在为战报担忧?” 萧梳宛坐于他身边,烛火散在她小巧玲珑的五官上更显精致。 贺南汐愣了一瞬,倒也没有遮掩的点头:“沙丘以难抵挡,强攻不过,地势散乱,长留只怕难守。” 萧梳宛道:“你那日在皇宫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可清晰记得贺南汐当日说的是此战必胜啊。 贺南汐眼眸幽深,冷寂的如同夜色:“自然需要奇招。” 他沾了写墨水将长留后方的郡守圈了起来, 萧梳宛了然,含笑看着他, “我本欲与将军商讨,不曾想将军竟与我想一块去了。” 贺南汐略带赞许的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萧梳宛将长留的旗帜轻轻从沙盘上拔了下来, “弃城。” 第39章 第二日账内, “弃城?!” 左护军冷声道:“长留险要之地,如何能弃守?” 座下亦是议论纷纷, “这是以退为进之法。” 萧梳宛说着,将手中图纸摆于桌上,上面圈圈点点的都是军事地形。 她指着长留后方的峡谷道:“长留后有一方峡谷,长约十里,若布拉加持续追击,则可将其引与谷内,昨日莫护军去查过峡谷地形,上有大石遮掩,正可埋伏。” 左护军道:“不可,珈蓝徳木向来狡诈,如何会中计?” 萧梳宛摇头:“珈蓝徳木心思细腻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但若是他急于攻打盛国呢?” 贺南汐蛊毒按正常速度,不出一月必然如心脏,昨日他既然会以身犯险,想必是急于攻陷。 左护军不忿道:“我敬你是长公主,方能让你在军帐之内,但此等大事,还望公主不要插手。” 萧梳宛笑容淡了淡,只听座前的贺南汐说道:“长公主之意,亦是本将军之意。” 顿时心头一暖。 左护军还想再说,却被贺南汐冷然打断:“此事不必再议。” 他说道:“明日放城,左护军诱敌,我于谷外接应,埋伏之事全权交于莫护军。” 萧梳宛跟着贺南汐一同穿过峡谷,队伍浩浩荡荡,她回望峡谷之上,在阳光折射下,完全看不见军队的影子。 不免问道:“莫荀首次上战场便交给他如此重要的任务,你不担心?” 贺南汐握住缰绳的手顿了顿,答道:“他既能统御锦衣卫,为何要担心?” 萧梳宛挑眉问他:“若是出了些问题?” “不会的。”贺南汐看着眼前的高山,自信到有些傲然:“有贺家军在,便不会有问题。” 那是他留给莫荀的底牌,战场上也好,回到昌都也好,他有失误的底气。 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为何还是不能洒脱离去? 他侧头看了看身后的萧梳宛,心中泛着隐隐的痛意与难以捉摸的留念。 约莫半个时辰后,峡谷内突现轰鸣之声,是及其迅速的追击声。 萧梳宛心念一动。 待到左护军人员全员穿过峡谷的瞬间,峡谷上方巨石便被人推落,混合着无数的箭雨从天而降,金戈铁马的踢踏瞬间化为漫天的混乱、嘶吼、肉体倒地的沉闷声。 漫天血雾山谷中飘来,山上贺家军冲下,左护军带着军队重新返回,给予布拉加最后一击。 萧梳宛听见哀嚎与厮杀声不绝于耳,她抿唇背过身,却看见贺南汐一直在原地未动,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那眼神似有不舍之意,在黄沙蔓延飞扬的山谷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心中猛然一痛,这痛没有由来,却撕心裂肺。 山谷中传来胜利的号角声,可贺南汐与萧梳宛却并没有半分高兴之意。 堆满尸体的山谷间,莫荀割下了珈蓝徳木的头颅挂于长枪之上,在将士们拥戴中,成为了盛国新出的将领。 一片欢呼声中,萧梳宛听见贺南汐说:“莫荀已经长大了。” 萧梳宛咬牙,贺南汐的脸在黄沙之中显得略微柔和。 他说:“你和他在一起,很好。” 第40章 “不好。”萧梳宛愤然说道:“一点都不好。” 她骑马靠近贺南汐,直视着他的眼睛。 以往她总是仰视着贺南汐,他高高的坐在马上,是冷傲无情的将军。 现在她能与他有同样的想法,能以平等的姿态和他说话,这无关于地位,而是思维上的平等,完全契合的灵魂。 她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迷恋于这种状态中的贺南汐,比以往更甚。 她知道贺南汐亦有此种感受,所以他才会痛苦,会用不舍的眼光看着她。 这让本该是万分开心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