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在上,信女叶慕夕今日撕毁与沈意礼从前盟誓,从此岁岁年年,永不相见。” 脱离世界前两天。 她伏在桌案前写了一封信。 是写给沈意礼的。 寥寥几字,却足矣。 将信封好后,她将青儿叫进来。 记得青儿刚跟着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儿,如今也已亭亭玉立。 叶慕夕眼眶微红,笑意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顶。 “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了,等我走后,你离开皇宫,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在城东的木屋放了盘缠,足够你此生衣食无忧。” 青儿早就察觉到叶慕夕的不对劲,此刻听她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立马扯着她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 “太子妃,您在说什么,您要去哪儿啊?” 叶慕夕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顶,“傻孩子,别哭了,我是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青儿当真以为她是要回家,虽然哭得更凶了,却跪在她身前道:“太子妃您回家吧,我帮您回家,在这东宫您太苦了,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叶慕夕轻轻一笑,眼中有了几分泪,伸手将信封交给青儿。 “记住,在我走后,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太子。” 那是她的,绝笔。 脱离世界最后一天。 入夜。 宫门寂静,四下无人。 叶慕夕穿上当年嫁给沈意礼那日穿的嫁衣,一步一步,走到京城最高的城墙。 今日,她要送给沈意礼一件大礼。 一件,以血色作染的大礼。 城墙下有千梯台阶,叶慕夕冒着大雪,赤足一步步走上去。 雪花落在她身上,这些年与沈意礼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循环播放。 从竹马青梅之意,到并肩不离不弃。 那年,杏花开得正好,是她与他初次相遇。ʍλzλ 那年,漫天大雪下,他跪在殿下只为求一道娶她的旨意。 那年,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他将他最爱的姑娘娶回了宫。 成婚第一年,他为她遣散东宫,扬言此生永不纳妃,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婚第二年,他将她捧在手心,外邦新鲜玩意皆如流水般送入她手里,她一皱眉,他甘愿花上整整一日哄她欢颜。 成婚第三年,他为她在上元佳节燃放上万盏孔明灯,许她百岁无忧; 成婚第四年,他和她在姻缘树许下诺言,此生白头,不离不弃。 成婚第五年,他爱上了她的替身。 沈意礼。 是你说永不负我,是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骗了我…… 把我骗得好惨啊。 不知不觉,叶慕夕便走上了城楼最高处。 狂风夹杂着风雪,吹起她的裙摆、墨发。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嫁衣似血。 “沈意礼,我要回家了,你我,永不再见。” 她闭上眼,脑海中所有的回忆都在瞬间消散。 纷飞的大雪中,叶慕夕一跃而下。 血色溅开在夜幕中,错位的人回归正道。 第十章 翌日。 沈意礼带着十多辆马车,将宁嫣接回了东宫。 为首的那辆马车上,宁嫣躺在他怀中,神色有些忧心:“殿下,若是太子妃还像上次一般,想置我于死地怎么办?” 沈意礼神色微暗,似是也想起了瞭星台的事。 他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有孤在,莫怕,你尽管恣意做自己。” “这次,孤一定护你周全。” 宁嫣笑了,躺在他怀里恃宠而骄道:“那殿下如今是喜欢太子妃一些,还是更喜欢我一些?” 沈意礼神色淡了几分,“她如今,有些无趣了。” 虽未言明,却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喜恶。 比起无趣的太子妃,自是恣意潇洒的宁嫣,如今更得他心意。 他不愿每日下朝,对着一张端庄得体的脸。 宁嫣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着抱住他,两人耳鬓厮磨。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旁边的车帘。 一列车队经过集市,沈意礼目光不经意定在某处…… 那是一个卖木雕的小摊。 他盯着那些木雕,忽然一阵失神,恍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也有人给他亲手雕过木雕。 那时,他弄坏了母妃要送给太后的寿礼,急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是叶慕夕握住他的手,俏皮的眨眼。 “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她帮他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灵鹿木雕,太后果真很喜欢。 那时的她,大胆而鲜活,连给太后的寿礼都敢掉包。 但成亲之后,叶慕夕就像变了个人。 越发循规蹈矩,再没了从前肆意自由的模样。 是从何时开始呢? 还记得,刚定亲时,叶慕夕还会偷偷逃出宫玩,有一次被皇后抓了正着。 皇后不仅罚了她,还罚自己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叶慕夕看到他受罚的样子,抱着他哭了很久。 “瑾亦,以后我会做一个贤良端庄的太子妃,再不会拖累你了。” 好像,就是这次之后,从前恣意张扬的叶慕夕就被她亲手扼杀了。 沈意礼想起曾经,忽然心头巨震。 他看着怀里的宁嫣,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不就是在模仿当年的叶慕夕?! 他神色顷刻变了,忽然,前方有人拦住了他的马车。 “殿下!” 沈意礼掀开车帘,见东宫一众人居然乌泱泱跪在他的马车前。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眉心发跳,“你们不在东宫照顾太子妃,跑来城门口作甚!” 忽然,他目光落在城门口,只见不远处居然一片血红。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心都在发跳,“说话!太子妃呢?!” 众人吓得一震,一边磕头一边哭: “奴才该死,太子妃昨夜跳城楼自尽,人……已经没了……” 第十一章 沈意礼闻言,心口剧痛。 他猛地下了马车。 随手掀起一个人,“你们胡说什么?!” 那奴才吓个半死,忙哭道:“殿下,奴才们就是特地赶来城楼为太子妃收拾的。” 说完,他目光看向远处。 紧接着一道白布映入眼帘,沈意礼忽地停滞在了原地,他想要冲上去掀开那块白布,亲眼看到那个人不是叶慕夕。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无法上前一步。 侍卫见状,随即便走近紧握着白布的一角,面色沉重:“殿下,确是太子妃无疑,您请节哀。” 他的手将白布掀开。 那个熟悉的眉眼,和染血的身体最终还是直直刺入了沈意礼的胸口。 沈意礼的唇瓣在颤抖,瞧着眼前的可人,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呼吸。 等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叶慕夕时,沈意礼急促地在呼吸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口中还说着一定是假的。 “这定是若儿气本王而想的鬼点子是不是?” 周边的暗卫和奴才没一人敢接话。 说不是,会掉脑袋;说是,那也是欺主之罪,同样也是要带脑袋的。 沈意礼充血的眼睛直视着面上毫无血色,周身染血的叶慕夕,毫无半分躲避。 他像一个不知肉体疼痛的木头人,猛地就栽在了地上,狼狈地朝着叶慕夕爬过去。 暗卫下意识地就要去扶,见此,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沈意礼看着叶慕夕,叶慕夕现在的样子很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喊着叶慕夕的名字。 身上染了叶慕夕的血。 这会的沈意礼倏地笑了,而眼神却是毫无神光,宛如没有灵魂一般麻木,他反问她,声音也是被沙磨过般暗哑:“若儿,你当真如此狠心。” 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封绝笔信,沈意礼的眼角终是流下了眼泪。 那滴泪掺杂了血,滴在了叶慕夕带血的衣衫上。 今夜东宫注定无眠。 自太子妃叶慕夕自尽于城楼之下,东宫之中便无一人敢在太子沈意礼面前提及半句有关叶慕夕之事。 也未曾给太子妃办丧礼,沈意礼一直闭门于东宫之中,无论来人是谁,概不见客。 沈意礼也只是在寝宫一直守着叶慕夕的尸身,奇怪的是,叶慕夕的尸身已有一月之余,却迟迟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