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梁应淳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梁应淳走到虞兰慈灵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那张其实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脸庞。 千年玄冰的冷意萦绕整个灵堂,可身着一身单薄衣衫的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 梁应淳想触碰她,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收了回来。 他不能弄脏了她。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最厌恶梁应淳的夏英在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似乎要将人湮灭的绝望孤寂。 最后,他浓黑瞳仁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淡阴影,一言不发,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浑身鲜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脚印。 刚走出将军府大门,他便直直倒下去。 那之后,梁应淳生生烧了好几日,各种名贵惊人的珍惜药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连谢玄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数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梁应淳挺不过来时,梁应淳却在虞兰慈出殡那日奇迹般睁开眼。 虞兰慈下葬这天,盛京城飘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却依旧是站满了神情悲痛的人。 唢呐声声悲凉,大把雪白的冥纸落了满城。 梁应淳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盛大的送葬队伍,脸上无悲无喜。 谁都有资格为虞兰慈送葬,唯独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没有。 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如一尊精致的玉雕。 夜已深,他终于转身时,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回到永安王府,一袭清雅的身影看着他泫然欲泣。 苏清荷凄切道:“王爷!” 她依然入了府,却不是侧妃,而是贱妾的身份。 梁应淳看着苏清荷那张脸,漠然的神情露出一丝残忍。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本想让你为王妃殉葬……” 苏清荷神色惊惶恐惧,几乎站立不稳。 梁应淳又继续道:“可你骗了本王这么久,又偷了王妃这么多东西,这样似乎太便宜你。” 想着梁应淳以往的情谊,苏清荷强撑着想要再辩驳一番:“王爷,我……” 梁应淳淡淡打断:“王妃受过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偿还,才配得上你这般精心谋划。” 面前的人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梁应淳却看也不看,对着卢风道:“交给你了!” 说完他疲惫至极似的离开。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宫,一个烛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内。 几个身披僧袍,法相庄严的僧人口中传出悠远的声音。 “时辰已到,魂归来兮!” 内殿床榻上,一个长相与虞兰慈一模一样的人倏地睁开双眼。 身旁站立的几个婢女惊喜道:“快通知王上,太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第16章 半年后,南越王宫御花园。 一名女子身着一袭华服坐在一个别致的亭台旁,看容貌正是虞兰慈。 距虞兰慈醒来后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现在的她不叫虞兰慈,而是南越国最受王上宠爱的嫡公主,名唤南词。 当初她本以为自己魂消魄散,没想到竟会再次苏醒。 还是在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甚至名字也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借尸还魂。 南越是九州大地上最富饶神秘的国家之一,比之楚国亦不差。 这里远离楚国,两国无甚交集。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起初的虞兰慈并不敢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看着身边的人,从他们的话语中收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据说这位南词公主生下来便天生心智不全,仿佛缺少灵窍,却也因为此,她性格极纯真不谙世事。 而刚生下来不久,王后便因病去世,所以王上和太子几乎将她捧在手心里。 半年前,这位公主莫名昏迷不醒。 为此,王上不惜在九州大地上寻找着能人异士,最终以归还佛门至宝千年舍利,重塑佛祖金身的代价才请来了灵音寺的神僧苦海大师。 德高望重的苦海大师看过后,说是公主即将魂魄归,灵智开,只需静待时日。 虞兰慈暗自琢磨着时间,南词公主昏迷的时刻,正是她死在战场上的那天。 这位公主一定与她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联系,但要说是双胎,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虞兰慈还小上五岁。 “公主,公主,你又在这里看什么?” 一个身着南越服装,手脚带着铃铛,长相秣丽的小姑娘跑过来。 虞兰慈嘴角微微勾起:“小铃铛,你来了?” 这名唤铃铛的少女全名上官铃,当朝大将军家的幼女,南词公主的伴读。 为了单纯的南词公主不被人辖制欺负,这人是南越王当初千挑万选的,亦是心思纯真之辈。 或许同是将门长大,虞兰慈对这少女很有好感,只是因着年龄的原因,看她总像看小孩。 上官铃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公主,你听说了吗?楚国皇室来人了。” 她哥哥最近跟着太子办公,知道的消息不少。 许久没听到故国的消息,虞兰慈心里一紧。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不是与楚国泛泛之交,他们来干什么?” 楚国地处繁华的九州中原,而南越则是靠近南边,神秘而超然独世。 上官铃在她身旁坐下,晃了晃脚,“据说是来求医的,找南农王爷。” 虞兰慈心下了然,药圣南农是南越国当今王上的弟弟,不过因他自身名声太响又不透露身份,所以许多人不知道他也是南越的王爷。 原身南词昏迷时,南农也赶了回来,不过却说她的昏迷不是因病所致,所以他无能为力。 虞兰慈撒了把鱼食进一旁的鱼塘,漫不经心道:“是谁重病?竟这么大费周章找过来?” 上官铃觉得公主醒来时还好,渐渐许多地方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但是王上和太子都不在意,父亲更是嘱咐她不要多话,只要陪伴好公主即可,所以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我路过的时候问了哥哥,好像是……楚国皇帝的弟弟,永安王梁应淳!” 乍然听见这名字,虞兰慈手一抖,怔在原地。 第17章 不过如今的虞兰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整个心都系在梁应淳身上的傻姑娘,所以只是一瞬波澜,她又恢复平静。 她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是吗?什么病?” 天真的小铃铛对她的情绪变化一无所知。 “这就不知道了,公主,我们今天出去玩吗?” 虞兰慈摸了摸她的头:“我还要去给父王请安,改日吧!” 小铃铛失落一瞬,又扬起笑脸:“那公主,我明天来给你带新出的话本子!” 送走小铃铛,虞兰慈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南越王的宫殿走去。 宫殿里,不止南越王南晟在,南农也在。 或许是南越王室的基因问题,这两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年近四十,却依然都是一副三十来岁的翩翩美男子形象。 虞兰慈行了礼,扬起一个笑脸:“父王,小叔。” 南农不愿受这王室身份束缚,故此小辈一向只按辈分唤一声小叔。 南晟看见她,露出一个灿烂笑脸:“乖女,快来,今天好点了没?” 要说还有一个令虞兰慈意想不到的,便是南越王的性格,似乎有些格外的……跳脱。 犹记得她醒来那日,这位父王一冲进寝殿便是眼泪朦胧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父王的心肝,你再不醒来,父王也活不下去了!” 倒是太子稳重得多,一边关心妹妹,一边还得安抚老父亲的激动情绪。 经过许久的相处,虞兰慈已经是摸清了众人性格。 她原也是张扬肆意的性子,却在永安王府那日复一日的隐忍中被梁应淳一点点磨去棱角。 既用了南词的身体复活,她便该代她承受一切。 一开始,她努力琢磨着原身的性子与她的亲人相处,却不成想,以前的小公主根本毫无性子。 渐渐的,虞兰慈便流露出自己的性格。 “父王,这都多久了,儿臣本来就没事儿,您别担心。” 药圣南农气质就显得清尘脱俗许多,他脸上也露出笑意:“放心,经过我的调养,小词儿现在的身体好得很,这性子也是活泼了许多。” 虞兰慈心中一顿,又听南晟道:“苦海大师不是说了灵智已开吗,虽然以前呆呆的也很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