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瑾听到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松了松。 是了,当年的谢老丞相急起来连太子都能骂两句,他这样忘恩负义让谢家丢了大脸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这得到任何优待。 江玄瑾抬脚往里走,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他手脚冰凉,一股陌生的情绪骤然盘旋在心头。 是害怕,是惶恐,是怕这场如同梦境一般的美好,在最美好的时候轰然破碎。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 屋内铜镜前,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窈窕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只有肩膀微微抽泣。 江玄瑾这一瞬,心脏像是被人攥紧,几欲不能呼吸。 好半天,他才喊出那三个字。 “韩芸汐?” 那道人影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红肿的眼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直直的望了过来! 第18章 江玄瑾那颗被捏的死紧的心脏猛然一松,血液瞬间冲上大脑。 他紧紧盯着韩芸汐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骤然滚烫。 是韩芸汐!真的是韩芸汐!他不是做梦,也不是发癔症,他真真切切回到了曾经!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还没来得及探寻韩芸汐眼里那抹复杂,谢清央便眼疾手快的盖上了盖头。 她福了福身子:“王爷,您且在门外稍等片刻,知微舍不得家,刚刚哭花了妆,还望王爷勿怪。” 江玄瑾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门口,道:“无妨,吉时未到,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谢清央一怔,连带谢老丞相都愣了一下。 这南阳王,怎么突然转了性,从前对着谢家人不是一口一个‘本王’自称? 江玄瑾并未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气氛,他转过身去。 今日天气好,湛蓝如海的天上,万里无云。 江玄瑾唇角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老天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定不会让韩芸汐受任何委屈! 就在他在等待时,身后传来谢老丞相雄浑的嗓音:“王爷怎会来此?” 江玄瑾连忙转过身来,他看着年轻几岁的谢老丞相,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他躬身行了一礼。 “丞相,当日是我不顾后果,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望丞相见谅。” 谢老丞相手指微微一颤,看着难得谦逊的江玄瑾,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声音淡淡,但又带上了一丝恳求。 “南阳王,老夫知道你素来桀骜不驯,如今被逼娶妻,心有不忿也是应当,只是这婚事也是老夫一手促成,你要恨就恨我,知微既然是你的妻子,还望你好好待他。” 江玄瑾手指猛然攥紧。 前世迎亲时,他连谢府的门都没有踏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谢老爷子这番话。 感受着眼前老人对后辈的拳拳爱护之心,江玄瑾心里不免酸涩。 他站直身子,一字一顿:“丞相放心,我定不负她。” 只是这样的保证,在他之前做出那种荒唐之事下,显得有些无力。 谢老丞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院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朝谢老丞相喊道:“丞相,我来背二小姐出门。” 江玄瑾看着他,眉心猛然一皱。 这个人他记得,是何家旁支中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谢老丞相也皱了眉:“怎么是你?何宇呢?” 本来说好是何晟的弟弟何宇来送韩芸汐出门,为何会是这个上不台面的旁系? 谢老丞相此刻,心里对自家大孙女在何家的处境隐隐担忧起来。 他还在呢,就这么糊弄他孙女? 而这时,谢清央也扶着盖好盖头的韩芸汐出现在门口,看到来人,眉眼间顿时浮现怒意。 “何博文,怎么是你?” “嫂嫂莫怪,何宇哥临时有事,只能喊我来顶上。” 一旁的江玄瑾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瞬间对何家厌恶起来。 这是欺负谢家无人? 他走到谢清央身前,放缓了声音:“姐姐,不如我来。”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江玄瑾也不管那么多,背对着韩芸汐躬下身子。 “她将是我的妻子,我背她回家才是理所应当,不必假手于人。”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韩芸汐的身形猛地一颤。 时间慢慢流逝,江玄瑾就这么等在那里,半分不耐烦的意思都无。 最终,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终于听见了韩芸汐的声音。 “多谢王爷。” 第19章 当江玄瑾背着韩芸汐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南阳王对二小姐恨之入骨?不是说这桩婚事哪怕成了也只是促成了一对怨侣? 莫说皇室众人,就连寻常人家,新郎官亲自去背新娘的场景也极为少见。 江玄瑾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此刻他跟前世的想法是一样的。 别摔着她。 想到韩芸汐前世那副羸弱的模样,江玄瑾心里微微刺痛,手上力道又加了两分。 终于,迎亲队伍缓缓朝王府回。 江玄瑾看着身后的花轿,心里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 他问管家:“铜钱撒完了吗?” 见管家点头,他大手一挥:“再去弄一千两铜钱,咱们撒回去!” 世间人言可畏,他一定要扭转外人心中,韩芸汐所托非人的想法! 管家脸色顿时变得复杂,他又喜又苦,但还是转身去了。 这一天,注定是让百姓疯狂的一天。 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没有多余站脚的地方。 王府门口。 江玄瑾下了马,从喜娘手中接过红绸,看着韩芸汐慢慢从花轿中走出。 这一刻,他眼里再无其他。 感谢苍天,让他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紧紧攥住手中红绸,带着韩芸汐一同走进王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江玄瑾没动,只是看着韩芸汐被一群喜娘拥簇着朝里屋走去。 而他身边,用涌上了不少好友,齐齐恭贺。 直到月上中天,江玄瑾才送走了宾客,回到了内院。 他踏过门槛,对伺候在一旁的喜娘开口:“你们都出去。” 等那些人鱼贯而出,他才拿起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却迟迟未动。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盖着红盖头的身影,整个人微微发颤,掌心也不自觉的伸出汗渍。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怕看到韩芸汐那双黑沉沉的眼,怕看到韩芸汐眼中深切的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玄瑾才挪动脚步,走到了韩芸汐跟前。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挑起了盖头。 韩芸汐那双如夜空寒星的眼,骤然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间,江玄瑾心脏猛地一震。 前世,她是这样看自己的吗?是这样复杂冷淡的眼神吗? 江玄瑾一时间竟有些记不清。 前世的新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走过场似的喝了合卺酒便离开了,留韩芸汐一人独守空房。 他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韩芸汐清清淡淡的嗓音:“王爷,看够了吗?” 江玄瑾猛地回过神来,心里对自己的失神有些暗恼。 他却没看见,韩芸汐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 江玄瑾放下手来,尽量放缓声音:“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韩芸汐收回目光,说出的话却惊人:“我知道,王爷是在遗憾,为何看到的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江玄瑾猛地一噎。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世,他们的开始不是那么好。 毕竟,他为林雪舞做过的事人尽皆知,而韩芸汐也被他狠狠伤过一次了。 江玄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韩芸汐却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江玄瑾下意识回道:“你说。” 韩芸汐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王爷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江玄瑾猛然抬头看向她,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他心里一痛,是他做错了,如今这般,是他最有应得。 好半天,他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谢老丞相怀有怨恨。” 韩芸汐似是松了口气,她坐下,朝他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王爷自可离开。” 江玄瑾慢慢走过去,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韩芸汐。 江玄瑾脸上罕见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她这幅样子,江玄瑾心里微刺,他的温和,从未给过眼前之人。 想到此处,江玄瑾也没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韩芸汐这才恍然,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