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人都被宁嫣赶出了房间。 她不准任何人进来帮自己诊治,亦不肯见顾从南。 等到第二日,顾从南进入她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剩满室的血腥味。 宁嫣走了。 给他留了一封信。 阮娴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 她只知道顾从南在宁嫣的房间坐了一天一夜。 翌日清晨,他才从红着眼从宁嫣的房间里走出来,径直去上朝。 下朝回到东宫后,他便恢复了正常。 回宫第一件事,便是来到沁芳斋,陪阮娴用膳。 用完膳后,又陪着阮娴在院子里赏花漫步。 从此,顾从南再也没有提起过宁嫣这个人,他好像突然又回到只爱阮娴的时候。 沁芳斋的下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青儿。 “奴婢就知道太子只是一时被迷惑,他最喜欢的还是您。” 阮娴近日跟他的关系修复了很多,看着如流水一般的赏赐被抬进来,也恍惚了。 她和他,仿佛真的彻底回到了从前。 每天下朝后,他又开始日日留宿沁芳斋。 每日陪她赏花陪她看书,为她挑选九州最好的厨娘,为她送来江南最精致的绸缎。 第七章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 他不再送她从前她最喜爱的白衣,而是让她穿上红衣; 他不再让她佩戴杏花簪,而是送她桃木簪; 他不再让她吃爱吃的枣泥糕,而是让她吃桃花酥…… 他甚至明明知道她身子不好,还主动带她出去骑马射箭。 皇家猎场。 阮娴极不适应的穿着骑射服,骑得摇摇晃晃。 她不会骑马,身下这匹马又恰好性烈。 刚跑了两步,便突然发狂。 阮娴大惊失色,慌忙喊:“顾从南,救我!” 然而顾从南终究来迟了一步,阮娴还是摔下了马。 脚疼得仿佛快要断掉,顾从南慌忙将她抱回了东宫。 太医为她诊治之后,说骨头折了,至少要休养一个月。 顾从南愧疚的抱住她,却在离开前说:“若儿,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骑马。” 阮娴一怔,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让她骑马。 直到这天,她的腿渐好,而顾从南得知后,又立马送来骑具,邀她一起去打猎。 抚摸着那些骑具,阮娴只觉得一种莫名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可她不知这种诡异感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她转身欲离开,却听到外侧侍女们一边收拾着殿内的红色衣裳,一边小声讨论。 “你们觉不觉得,太子妃越来越像宁姑娘了?” “是啊,无论是穿的衣裳,还是吃的糕点,都是宁姑娘喜欢的,上次太子殿下带太子妃去骑马,我还险些以为马上的是宁姑娘,宁姑娘最爱骑马了。” 阮娴僵在原地。 耳边嗡鸣,似乎崩裂的声音传来。 红衣、桃木簪、桃花酥、骑马…… 那一瞬,她如遭雷击,透体冰凉!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些都是宁嫣喜欢的! 入夜。 顾从南很晚才回。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睡着的阮娴,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连外衣都没褪便急切的去吻她,情动之时,他哑声开口:“嫣儿……” 霎那间,阮娴猛地睁开眼。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在他怀里浑身发抖,眼里亦盈满泪水。 这一刻,过往所有的恩爱都成了笑话。 哪怕阮娴再自欺欺人,也骗不过自己了。 荒唐! 何其荒唐! 这些时日,顾从南竟真把她当成了宁嫣的替身! 顾从南看到她满眼是泪的眼眶,这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睡着。 如果是以往,看到她满面泪水,他早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哄。 可如今,他只是漠然的看着,甚至连解释都没有。 或许他也知道,怎样的解释都已经无济于事。 过了几秒后,他沉默的起身离开。 接下来好几日,顾从南都没有再过来。 阮娴也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整日坐在殿里走神,泪水总是不自觉地流下来。 她吃不下也睡不着,青儿都快急哭了,可阮娴谁也不理。 她只是坐在那儿,泪流满面,就像彻底失了魂。 直到青儿再次为她端来鸡汤,哭着哀求道: “太子妃,求您了,就吃一口吧。” 阮娴仍然没有表情,直到鸡汤凑近了,她忽的从胃里涌出一阵恶心的不适感。 她开始不停地干呕,而后猛地吐出一口血,在下人的惊恐声中,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时,太医正在悬丝问诊。 白发老者脸上露出欣喜之态:“恭喜太子妃,您有身孕了!” 第八章 殿内的宫人纷纷跪下行礼。 “恭喜太子妃。” 阮娴却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她怀孕了?! 青儿是最高兴的,她总以为,有了孩子,太子妃和太子就能和好如初了。 而顾从南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果真再次踏足了沁芳斋。 还记得,两人刚成亲时,皆对未来满是憧憬。 她是第一次嫁人,他亦是第一次娶妻。 他曾无比渴望孩子的到来,连夜抱着她规划过生男该如何教养,生女如何宠爱。 他说,“若儿,你身体不好,我们有两个孩儿便够了,倘若生的是男儿,我便教他骑马,射箭,文韬武略,待来日继位大统;倘若生的是女儿,你便教她吃喝玩乐,我们将她一辈子娇养在身边…… 那时的憧憬,有多真心实意。 此刻走进沁芳斋的顾从南,就有多冷漠。 他静静地看向她的小腹,却丝毫没有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她喜爱自由,不会喜欢生孩子的。” 刹那,一股寒气直冲阮娴的天灵盖。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 她似是终于有了反应,看向他,几乎每个字都在颤抖,“顾从南,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她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可如今的顾从南就像入了魔。 他抱住她,用深情的话语,说出最残忍的话。 “若儿,我太想她了。” “所以,你要像她,你要永远像她……”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颤巍巍的端来了一碗药。 那是…… 红花! 青儿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哭求着跪了下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太子妃有孕,您不能这么对她啊!” “她是您最爱的女子,您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的。” “这是您和太子妃的第一个孩子,您会后悔的,您会后悔的啊……” 青儿拼了命的磕头,求情,鲜血染红了大理石板,可顾从南却像是疯魔一般,一摆手,侍卫就立马遣退了殿里所有的下人,将磕得满头是血的青儿拖了下去。 门外传来青儿尖锐的哭喊惨叫声,而阮娴亦神色惨白,看着眼前的人。 她浑身发抖,一步步的往后退。 他曾经是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的人。 可如今,她不认识他了,她不认识他了。 退至墙壁处,她退无可退,而顾从南也如地狱修罗般朝她走了过来,而后,捏着她的下巴,拿着药碗,将苦涩的药汤一口接一口地朝她灌了下去。 “若儿,是你将她推下瞭星台的,这是你欠她的!” 阮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是我……我没有……” 可话刚出口,就被强灌入口的药水淹没。 “忍一忍,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像她了。” 顾从南将整整一碗药,尽数灌入她口中。 灌完后,阮娴失力般倒在地上,下身很快传来剧烈的痛意。 “啊!” 痛。 钻心一般的痛。 她清晰的感受到那个生命正在自己身体里流失。 “顾从南……顾从南……” 好痛啊,好痛啊…… 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顾从南仿佛终于如梦初醒,猛地扔掉碗,想要去扶她。 可此刻,殿外忽然有人通报。 “殿下,找到宁姑娘了!” “你说什么?!” 顾从南神色一喜,再也顾不得阮娴,立刻扔下药碗离开。 殿里只剩阮娴一个人,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罗裙。 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也不知是不是疼得出现了幻觉,阮娴竟觉得眼前人影憧憧。 她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的顾从南。 他朝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说:若儿,我此生不会负你。 不会负你…… 哈哈哈哈哈。 顾从南,这可就是你说的,永不负我。 她疯狂的大笑,而后凄厉的吐出一口血。 “太子妃!!!” 她隐约看见青儿冲了过来,而后哭着扶住她。 可浑身痛楚撕裂百骸,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从心脏透出来的冷弥四肢百骸…… 阮娴攥住她衣衫,痛极攻心,一边抽搐一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她好疼。 她好疼啊。 她悔了,她想回家,她想回家了…… 顾从南,我当初怎么会为了你留下来啊…… 寂静昏暗的殿内仿若坟场,埋葬着她死去的孩子和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阮娴像被彻底抽了魂。 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青儿急得直哭。 “太子妃,您这样不吃不喝,身体能撑到几时啊,我求求您,就吃一点东西吧。” 阮娴眼神麻木而又空洞的望着前方,仿佛彻底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每天拿着手帕,一遍遍的读着上面的诗句。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