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去世之前她一直都是个家庭主妇,没有半点一技之长,面对庞大的债务时整个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阮糖的意外,她很痛心,就把所有的埋怨全部都发泄到了你这个唯一的家人身上。 其实在失去你父亲和阮糖以后,她最怕的就是再失去你。但是她身为一个农村妇女,并不会表达, 后来当把你接到身边以后,她也想过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你继父因为你是女孩子,当时厂里的经济效益也越来越差, 他不愿拿钱出来给你念书,甚至还想把上小学的你,送去给有钱朋友家的残疾儿子当童养媳, 而你母亲的隐忍和讨好,甚至面对你继父的暴力而不敢还手,才让你获得一直继续读书的机会。 你觉得你母亲你接过来以后一直对你横眉冷对,是因为她不敢当着你继父的面对你太好, 但是当你差点失手杀人的时候,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保护,让她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替你承担后果。 当时让你快滚永远别再回来,不过是希望就算你因为恨她一走了之,也不要主动跑到警局去自首。” 白琯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不止,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来的谢春梅,又看了看僵直在那的阮诺,由衷的说道, “阮诺,有时候家人就是这样,也许很多事没法跟自己最亲的人当面说出来,只能跟陌生人倾诉。 我并不是在替你母亲说话,因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现在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 我心疼的是你,我希望你不要继续为难自己,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你母亲没有不爱你,你不是害死你父亲和妹妹的凶手,当年的一切只是谁都无法预料的意外。 真正责怪你的不是你母亲,而是你自己。背负了这么多年,阮诺你可以放下了。” 谢春梅只顾一个劲的点头,以她现在混乱的思维,是完全不可能像白琯熙这样说出这么条理分明的话来。 “小诺,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再在心里怪自己了,琯熙说的对,不是你的错,都是妈妈不好……” 眼见谢春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到白琯熙刚才说的她曾经犯过两次脑梗, 阮诺伸出僵硬的手把谢春梅拉了起来,动了动嘴唇才的说了一句, “别哭了。” 刚才阮诺的情绪太激动,难得平息下去的胃痛这会又一波波的胀痛起来。 在阮诺把谢春梅拉到沙发那边坐下后,对阮诺的情绪观察细致入微的白琯熙把手中的蜂蜜水递给她,皱着眉头的说道,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先喝杯蜂蜜水缓一缓。你的药8小时之内不能重复吃, 如果胃疼的很厉害我问问二哥哪种止痛药比较好用,我这就出去给你买。” 白琯熙平时在剧组里都是被人像祖师爷一样伺候着,提东西、端水、买药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去做? 但是他却愿意为了阮诺,毫无怨言的一趟一趟地去做。 “白琯熙。” 阮诺叫住他,喝了一口杯中的蜂蜜水说道, “我没事,喝点热水就好了。” 旁边的谢春梅沙哑着嗓子的表示, “有琯熙这么好的男孩子在身边照顾你,又愿意听我絮絮叨叨,不厌其烦的说着以前的事,真是小诺你的福气啊! 就是上天看到小诺你过得这么难,于心不忍,才给了你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妈妈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尽了委屈,我知道现在补偿你已经太晚了, 我现在就希望你跟琯熙能好好的,我看得出来琯熙是一个不管人品还是家世都非常好的男孩子, 妈妈见过太多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关心你,喜欢你,看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了。 妈妈希望小诺可以珍惜这么优秀的男孩子,能看到你幸福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 回去的路上,阮诺双手环抱着膝盖的窝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单薄的身影就像一只瘦弱的小猫,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一言不发。 怕她冷,白琯熙便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白琯熙知道,童年受尽了伤痛的阮诺,冷并不是身上而是心里。 “你今天晚上喝了不少的酒,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万一到时候酒精中毒加胃炎怎么办?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公寓。跟我回别墅好不好? 你要是对我不放心的话,等会下车你先进去把门都锁好了,15分钟以后我再进去。” 白琯熙说着看了阮诺一眼,见她没有做声,便自作主张的说道,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半晌,就听阮诺缓缓的问,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会不会再变回阮糖?” 白琯熙沉默了一下,如实的说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二哥当时说过,人格分裂症必须接受治疗才有恢复的可能。 极少症状比较轻微的人能做到自行恢复。” 但是阮诺的人格分裂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必须需要医学干预。 “具体方法是什么呢?” 阮诺极少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话,疲惫的声音既不像那个带刺的她,也不像温驯的阮糖。 却更让白琯熙听得心疼。 “具体方法是心理干预和脑电波疗法。” “是不是如果我治疗的话,阮糖就会彻底消失?” 阮诺收回放空的目光,终于扭头看他。 白琯熙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隐瞒她, “这种也不一定。之前我问过二哥,二哥说这点要看病人的主观意识, 人格分裂的病人就像是一个大房子里有好几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住着不同的自己。 病人通过治疗以后,强烈的主观意识想要哪个房间的自己留下,留下的人就会是谁。” 阮诺听了以后竟然轻轻一笑, “这样啊。从小我们身边的长辈就说,阮糖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块软软的甜甜的糖, 阮糖很乖巧听话,总能让人忍不住去疼爱呵护,看到她的人都喜欢她。 而我的名字跟那种软软糯糯的东西,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从小我就是冷静理智不会来事的,嘴巴还不甜。身边的人都喜欢阮糖。” 白琯熙听了也不禁笑了一声, “你又不是一条虫,干嘛要做那种软软糯糯,任人拿捏的东西? 再说了,谁说你身边的人都喜欢阮糖?我可是有秘密为证!” 对于白琯熙的故弄玄虚,阮诺压根就不相信他有什么秘密。 “今天晚上在你母亲抽屉里找到的那只盒子,当时是你爸爸提出,让你们剪刀石头布决定谁赢了盒子归谁,对吧? 其实你跟阮糖剪刀石头布之前,你爸爸跟阮糖说让阮糖出剪刀,还说出剪刀准赢。 结果你出的是石头,盒子最后给了你。因为你爸爸知道,你只要剪刀石头布每次必须先出剪刀。 你爸爸还知道你从小很少喜欢一样东西,一旦说了喜欢那就是真的非常喜欢, 正因为你性格内敛,但是自尊心却又很强,他就想办法通过‘公平正义’的方式,把那样东西给你。 而阮糖输了以后,你妈妈再假装用糖果去安慰她,说以后再给她买个一模一样的。其实是早就和你爸爸商量演的一出戏。 其实他们最爱的孩子,是从小就懂事内敛的你。” 这个秘密也是谢春梅告诉白琯熙的,在他说给阮诺听时,阮诺摇摇欲坠眼泪,顿时跌破眼眶, 刚才在谢春梅面前她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这会却忍不住捂着脸,从低低的啜泣到失声痛哭起来。 白琯熙把车停在路边,就这样任由着阮诺哭,随时在她需要的时候送上自己的肩膀。 从阮糖去世后,阮诺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会竟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仿佛要把过去压抑着的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 在畅快淋漓的哭了半个小时后,清冷的夜风让痛哭的阮诺逐渐平息情绪,清醒过来。 “如果阮糖和阮诺只能留下一个的话,你希望留下的是谁?” 阮诺沙哑着嗓子问旁边的白琯熙。 虽然之前她一直说白琯熙是跟她无关的人,但是他背地里为她所做的事,却让阮诺一点一点的被感动和温暖。 在不等白琯熙回答之前,阮诺又自嘲地说道, “你应该希望留下的是阮糖吧?毕竟每个男人都应该希望有一个乖巧听话又温柔的女朋友, 而阮糖她本来就是你女朋友。如果阮糖消失的话,你不是就一夜之间变成了条单身狗?” 白琯熙翻了个白眼, “我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些‘每个男人’,老实说,当时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上阮糖才追求她。 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可以用双面性格,我是因为好奇才忍不住接近她。 我希望留下的不是阮糖也不是阮诺,而是那个真实的你。 你真正的想要做谁,那就去成为谁,不要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和眼光。 我希望你可以走出过去,以后只做自己。” 白琯熙的话阮诺听明白了。他让她做自己,而不是一个替身和影子。 “走吧。” 阮诺深吸一口气,像是了决定一般的说道, “送我去医院。” 白琯熙微微一愣,很快点了点头, “好,我现在打电话给二哥。让他联系一下医生,让医生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