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烈火烧掉了身上的衣服,一种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让她后脊发凉。 她无措地抓住一直没说话的厉远霆,哭了出来:“志刚哥,我……我是一时糊涂,而且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被江颂雅骗,她嫁给你,只是想回城……” 话还没说完,厉远霆重重甩开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门口的人立刻让了出来,生怕惹了眼前这个满眼杀气的军官。 厉远霆径直上了车:“去火车站。” 驾驶位上的通讯员方前进一脸难色:“可团长说今天必须归……” “开车!”4 冷冽的低斥让他浑身一抖,连忙发动车子朝县火车站开去。 刀子似的寒风擦过厉远霆发红的眼角,他攥着手里的信,混乱的心只有一个目的:找到江颂雅! 见厉远霆走了,徐庆让程家门口的人都散了,又让人把曹明华带回去。 看着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唐婉艳,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江颂雅怎么说也是到这儿来插队的知青,你等着受处分吧。” 说着,他也走了。 吴秀芳正因江颂雅走的事儿伤心,又被唐婉艳气的心口疼,直接把人撵了出去关上了门。 …… 沪南。 街上飘着红旗,不少人拉着横幅高喊着:“人民万岁!” 江颂雅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碰上邻居王婶。 只见她一手挎着菜篮,一手提着四只被串起来的螃蟹,便打了声招呼:“王婶,您也买了螃蟹啊。” 王婶一脸喜色地晃了晃:“三公一母,有说头的,你咋不买些?” 想起近来国家发生的大事,江颂雅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不爱吃,爸最近病着,也吃不了。” 因为顺路,两人便一块儿往回走。 说起知青返城,王婶叹了口气:“你都回来了,我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城。” 江颂雅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算着日子,知青大量返程基本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而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快了。” 她低声回了句,王婶也没听清。 直到胡同口,两人才分开走。 听着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喧嚣,江颂雅思绪渐远。 回沪南已经快两天了,也不知道厉远霆看见自己的信没有。 他应该……会觉得解脱了吧。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家门。 没想到看见父亲正和一个穿戴斯文的年轻男人在客厅里说话。 男人见她回来了,不紧不慢站起,露出个温润的笑容:“苒苒,好久不见。” 江颂雅愣住,仔细打量后,震惊爬上了脸。 她的高中同学——沈言墨! 第13章 沈言墨穿着深蓝色的大衣,黑西裤,被擦得发亮的皮鞋,浑身透着股书卷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颂雅一脸诧异。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他比自己大上两三岁。 当初上山下乡的运动火热,他非但没去插队吃苦,还因为沈父的原因进了邮电局工作。 因为沈家重男轻女,上头又有‘身边留一个’的政策,沈母硬是把他妹妹送去了西北。 沈言墨自然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江颂雅看了眼显然藏了话的父亲,礼貌地笑了笑后拿回菜篮子:“挺好的。” 说着,径自往厨房走:“既然来了,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沈言墨哎了一声,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乔岩招呼了几句,便进了厨房。 还没开口,江颂雅率先压低声音问:“爸,他跟你聊什么呢?” 乔岩看了眼外头,轻轻关上门:“言墨说知道你刚返城还没什么活儿干,想把你介绍到邮电局去,我听着话里话外还是有其他意思的。” 闻言,江颂雅微微拧起眉。 在下乡前两天,沈言墨其实给她写过一封含蓄的情书,但她对他并没有意思,就把情书还回去了。2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沪南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如果要高考,还要等大半年,父亲才摘帽子,也不能那么快回去上课,两人还是需要钱生活下去。 现在还不许干个体户,工作机会太少,要是有沈言墨帮忙…… 刚这么一想,江颂雅就暗骂了一句。 自己这样做不就是利用他了吗。 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饭桌上,沈言墨时不时看江颂雅。 几年不见,她清瘦了,手也糙了些许,但皮肤还是很白很细,眉眼还是那么漂亮。 等吃完了饭,乔岩回房,他才朝擦桌子的江颂雅缓声道:“苒苒,邮电局正需要个送信的邮递员,工薪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邮递员这活听起来很累,吃的却是正正经经的公家粮,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干都没这机会。 江颂雅手一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她抬起头,目露犹豫:“言墨,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沈言墨话锋忽然一转:“我知道我这话有点突然,就跟……那封情书一样,不过这回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从口袋拿出支派克钢笔放在桌上:“送给你的。” 江颂雅一惊,拿起就要还回去,谁知道沈言墨直接大步离开了。 看着手里的钢笔,她一脸愁容。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慌忙转身去父亲房间,见父亲捂着胸口,咳的整张脸都红了,嘴唇却泛着白。 江颂雅倒了杯热水,扶着父亲靠着枕头。 乔岩看着满脸担忧的女儿,苦笑:“苒苒,爸拖累你了,不仅不能挣钱,每天还要吃药……” “爸。”江颂雅心疼不已,“什么拖累不拖累,有您在身边,我才觉得我还有家。” 乔岩无言,只是红着眼握住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拍着。 照顾父亲睡下,江颂雅才回到房间。 拿出所有积蓄,粗略一算,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钱,剩下的只能支撑两人过两个月。 纠结了一整晚,她决定还是去邮电局工作。 对沈言墨这份情,她也只能要找机会还了。 第14章 三个月后,燕北某军区医院。 方前进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走廊朝尽头的病房走去。 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听见里头传出厉远霆的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整个左手臂被纱布缠绕,脸颊还带着擦伤的厉远霆正看着书。 方前进将文件打开后和笔递过去:“营长,这个需要你签个字。” 厉远霆接过,没有急着看,而是拿出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去收发室。” 方前进一看,上面收件地址写着沪南…… 是给江颂雅的。 “是!”方前进敬礼接过。 看着厉远霆认真看文件的模样,不由想起三个月前。 厉远霆本想去沪南找江颂雅,不想路上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去边境配合公安抓偷渡犯,险些被炸死…… “想什么呢?” 不悦的话语让方前进回过神,慌忙接过签好字的文件后敬了个礼走了。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厉远霆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每天在脑子里描绘江颂雅的模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眼神。4 两人之间那么多误会,或许她离开时,心里一定是有怨的。 隐隐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厉远霆皱眉,反感这种从没有过的烦躁,却又有丝说不出的不舍。 良久,他才阖上眼,将所以情绪捱在心里。 …… 几天后。 沪南,邮电局。 江颂雅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走了出来,蹬上自行车去送信。 天气已经回暖,但从江边吹来的风还是有丝凉意。 十几分钟后,她将自行车停在县医院门口。 等到了药房,才从今天的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小梅,你姐姐来信了。” 正配药的小梅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大半个月了。” 里头的其他几个护士不由看向江颂雅。 她穿着绿色的制服,带着袖章,头上戴着大檐帽,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俏丽的跟花儿似的。 因为来往送信,又经常来拿药,大家也都熟络,也忍不住打趣几句:“苒苒,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是啊是啊,你看内科的张医生咋样?” “张医生就算了吧,他二十九岁的年纪,长了个四十岁的脸,还不如昨天来看病的一个小战士,虽然黑了点,但模样周正,又是个当兵的,多好!” 听着她们的话,江颂雅没有回应。 谁会想到,她是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她也没有逗留,确认没有信件遗漏,打了招呼便走了。 跨上车,江颂雅翻找着翻找着离县医院比较近的收信地址。 刚拿出来一叠,第一封上面的收信人让她目光一滞。 收件人:江颂雅。 而寄件人是……厉远霆!? 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乱了起来。 厉远霆给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离开阳山村后,她几次险些忘记了自己重生,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和他有过纠缠,可这封信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准备尘封的所有过往。 就在江颂雅出神时,身后突然沈言墨的声音。 “苒苒。” ‘砰’的一声,手里的信全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俯身要捡起。 一只大手先一步捡起了厉远霆寄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