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停下步子,笑着唤他。 顾行渊转过头,看见了我,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但很快就压了下去,纵身下马,攥着缰绳道,克制而疏离:「我回来了。」 我与他相对而立,陌生得不似夫妻。 虽然想好了等他回来,要对他好一些,譬如一定要抱抱他,给他暖一暖冻坏的手,譬如跟他说,我其实很挂念他,盼着他回来。 可等他真回来,我却局促起来了。 我寄的信他看见了吗?怎么他好像,也没有多高兴啊? 我有点不自信了,但还是走过去,努力笑笑,望着他:「你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燕门无事,便提早回来了。」他道。 随后,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问我:「你写信叫我早归,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我怔了怔。 忽然明白,他为何如此了。 因为我从来没对他好过,因为我从未回过他的信,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我写信给他,寄寒衣给他,必定是因为家里出了事,需要他回来。 「不是。」 我望着他,字字诚挚:「是因为,我想你了。」 他的手一僵,心分明乱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很快便清醒了。 沉默片刻,他看着我,目中带着淡淡的落寞:「是吗?可是,你刚从沈府回来吧?夫人,你礼佛两年,素淡至极,今日穿了旧时的鲜妍衣裙,却是为了去见他。」 我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上一世我心死如灰,每日青灯古佛为伴,从未梳妆打扮过,这一世,我想打起精神来,好好活,不想却被他误会了。 我急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为了见他才穿成这样,而且我找他,是因为……」 要卷宗这种要坐牢的事,实在不好随便跟人说。我急得抓耳挠腮,胡诌道:「他欠了我的钱,我是去要债的……」 这理由太鬼扯,他果然不信,转过眼,失望又难过。 「是吗?」 他笑笑,很快,轻吸一口气,将情绪抽离,淡淡看向我:「你说是便是吧。」 说罢,转过身去招呼随从:「平安,把东西搬到书房去。」 我立在一旁,惶然无措地看着他走进家门,背影萧瑟。 春喜急得直嘀咕:「顾大人这是怎么了呀!」 我定了定神,追上去拦住他。 「搬到卧房去吧?书房多冷啊。」 他语气淡淡:「不必,我习惯在书房休息。」 「那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必。」 「那我去给你打扫房间吧!」 我想跑到他前面去,却脚一滑,差点摔倒,顾行渊眼疾手快将我稳住,很快就收回了手。 他看着我,薄唇紧绷,情绪再难压抑。 「辞盈。」 他染墨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微颤:「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就好,我自会为你去做,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我哑口无言。 他是认真的。 他不相信我会突然转性对他好,他宁可相信,我是想要利用他。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以前的我,对他太不好了。 5 春喜和平安去做饭时,我默默立在书房门口,看着他整理东西。 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人生好难。 我重生归来,想给我爹翻案,一个月了也没有进展,想对顾行渊好一些,刚见面就搞砸了。 我红了眼圈,站在门口掉眼泪,看着顾行渊,不说话,也不走。 顾行渊无奈走了过来:「你别哭了,外面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我一下扑进他怀里:「你还知道怕我冷着,你这样绝情,干脆叫我冻死在外面算了!」 他身子一僵,心发疯地跳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与他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他一时不能习惯。 「我,哪里绝情了?」他声音发颤。 「你有,你这也不必,那也不必,全然看不见我的关心,只会臆测我!」 我抱他抱得更紧了些,真诚地望着他:「顾行渊,我想通了,我想跟你好好的,从前对你不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仍是不信的。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于我口中的美好未来了。 即便怀疑前方是深渊,也忍不住想要走走看。 「好。」 「那你还不抱抱我?」 「好。」 温热的手,生疏地扶上我的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默默将我抱紧。 我在他怀里偷笑。 我就知道,这一招定然管用。 6 这夜用饭时,我一个劲地给顾行渊加菜。 他听话极了,我夹什么,他吃什么,就是不怎么说话。 夜里休息时,他又习惯性地去了书房。 我直接抱上被子去找他。 他坐在书案前,正在写述职文书,抬头看我开门进来,一时愕然。 我裹着被子,乖巧地在他旁边坐下:「我来给你磨墨吧。」 他放下笔,要赶我出去:「不用,天冷,你早点休息。」 「我不。」我固执地往他身旁凑了凑,又将被子分他一半,盖在他腿上。 「这么冷,你这书房连火也没有一盆,你还穿这么薄,太不爱惜自己了,小心冻成老寒腿,等你老了腿疼,我可不会管你的,快点,盖好。」 暖暖的被子搭在腿上,他看了看我,还是无法拒绝,疏冷的目光终究融化。 「好。」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拿起笔,继续写他的文书。 顾行渊的字真好看啊,遒劲有力,又不失精致,不愧是探花郎,字和人一样漂亮。 只是那手,却被冻出了好几道裂痕,瞧着触目惊心。 我眼圈红了红,忍不住问他:「顾行渊,你手疼不疼?」 他顿了顿,一边写,一边道:「不疼,燕门苦寒,冻伤是常有的事,我这一点伤,跟燕门被冻死的百姓相比,不值一提。不过,如今乱贼已除,民生恢复,再也不会有人冻死了。」 我的心紧了紧。 以前总听人说,顾行渊在燕门声望极高,像他这样心怀百姓的,也难怪百姓敬他。 我趴在桌上,越看他越觉得喜欢。 这样的人,不该永远居于人下,一腔抱负得不到施展。 我既重生一回,便一定要好好活,既要救回阿爹阿娘,也要救回顾行渊断送的仕途。 良久,他发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我:「你笑什么?」 我眨眨眼:「我开心呀,我怎么捡到个这么好的夫君,长得好看,人品又贵重。」 他的耳朵倏地红了,略有几分慌张地转过去:「说什么呢。」 他写了几个字,又搁下笔:「太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我不,我等你。」 我朝他身边挤了挤,他身子一颤,克制着,不急不缓道:「不必等我,我倦了,便歇在书房。」 「我要跟你一起睡,夫君,去卧房好不好?我们本就是夫妻呀。」 他呼吸凝滞,似是忍了又忍:「辞盈,听话,我不想你将来后……」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起身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唇。 顾行渊身子一震,心跳得极快,染墨一般的漆黑的眸子落在我唇上,游离片刻,如被蛊惑一般,掐住我的腰恶狠狠地亲了上来。 我浑身酥麻,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揉进身体里了。我从不知道,他一个文官,力气竟能这么大。 理智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嗓音沙哑地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