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熟络起来,她渐渐把我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人,深夜难过的时候会扑在我怀里,问我怎么对她那么好。 我心想,我的命都是你给的,我怎能对你不好呢? 当然,我没说,我只是开玩笑:「你给的钱多,我自然对你好。」 她也笑,又开始跟我抱怨家里的催婚,催得她脑袋都要炸了。 我便打趣:「那你嫁给我好了,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她脸色骤变,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却又忍住了。 最后她沉默地注视我许久,点了一下头:「也行,你这样的好男人,不多见了。」 我们尝试在一起了。 我由于出了车祸,身体有旧疾,干不了什么重活,也用不了多少脑子,便当起了全职主夫。 我让周溪没有一丝后顾之忧,可以尽情沉醉在她热爱的工作中。 她相当满意,当然,她并非爱我,只是觉得我实在是个可靠的好男人。 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那晚我很开心,因为我觉得我是喜欢周溪的,喜欢这个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女人。 可她并不开心——她之前觉得结婚无所谓,走个形式罢了,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又后悔了。 神圣的婚姻终究不是找个饭搭子,她想要的另一半,是那个他。 所以周溪说出了一个条件。 「如果我的初恋回来了,我们立刻离婚。」 「好的。」 4 思绪回归,夜色愈浓,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我又咳嗽了起来,喉头里的血腥味越发浓厚。 我该去治疗了,这样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可以享受一下生命最后的时光。 我开始等周溪的离婚协议书。 只要离婚了,我就能走了。 天亮的时候,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我从噩梦中惊醒,扭头看向门口,才发现脖子酸痛得厉害,内脏也在绞痛。 原来,我靠着椅子睡着了,面前桌子上的红酒和牛排一点没动。 周溪推开了门。 她早已变得成熟锐利,像个驰骋商界的女将军。 往常她回来,必定带着一股未褪去的飒气,进门就说好饿。 我便会为她做饭,同时放水给她洗澡,再准备好草药给她泡脚,为她按摩肩膀…… 可今天她回来,并没有说好饿,只是一边脱高跟鞋一边哼曲儿。 连我在等她,她都没发现。 「回来啦?」我笑了一声,干涩的嘴唇一张开却溢出了血。 我忙用纸巾捂住,假装擦拭油渍。 周溪抬眼看我,笑容收敛,也不哼歌了,只是神色复杂,纠结无比。 显然,她要跟我提离婚了。 只是我照顾了她十年,把她宠得像女儿,她不太好意思开口。 毕竟,就算是一条狗养了十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人呢? 我这个人,也是有感情的。 所以我也没提,我带着莫名的情绪问她:「一晚上不回家,去哪儿了?」 「公司忙。」周溪移开了视线,撒谎信手拈来。 我哦了一声,起身去准备早餐——她只喜欢吃我做的饭,保姆做的吃不习惯。 「陆长河,你不累吗?」周溪突然问我。 我止步看她:「什么累?」 「你照顾了我十年,几乎是我的佣人,你比家里任何一个保姆都更像保姆,你不累吗?」她嘴唇微抿。 「不累的,我当你的小白脸挺开心的。」我轻笑。 笑声扯动了胃,一阵反酸袭来,我没忍住咳了起来。 「感冒了?」周溪走前了两步但又停下,仿佛要跟我刻意保持距离。 我心里有刹那的难过,若是以往,周溪必定会上前来摸我额头的。 哪怕我是个大男人。 「没事,你歇着吧,我做早餐。」 5 早餐做好了。 周溪正在看手机,见我出来了不自觉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手机界面上,好像是聊天记录吧。 我让她吃早餐。 她习以为常地吃了,又一次用纠结而复杂的眼神看我。 我跟她对视,沉默不语。 或许我该主动开口的,免得让我的恩人愧疚。 可是,我又在幻想什么呢? 幻想她会为了我,抛弃她的初恋吗? 有点可笑。 最终,周溪开口:「那个……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身体莫名一松,脊背弯曲了一下,但我马上又挺直了腰,打趣道:「哟,他回来了?」 周溪「嗯」了一声,看向了别处。 我想挤出笑来,可脸颊是干硬的。 我提高了语调:「十年了,你还忘不了他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溪皱了一下眉头。 「我的意思是……」我的话断了,因为我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周溪眉头皱得更深,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看出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让她有些恼怒。 于是她摆出了女总裁的冷然姿态:「陆长河,我从来没爱过你,请你遵守约定吧。」 清晨的寒风从门外灌入,我的身体骤然冰凉,止不住地激烈咳嗽起来。 「好。」 6 离婚协议书是第三天拟好的。 周溪已经不回家了。 她让秘书将协议书交给我,并监督我签字,不要耽误了。 「陆先生,在这里签字,一个月后跟周总去领离婚证就行了。」秘书小灵指了指协议书的空白处。 她的表情也是复杂的,有些同情地看着我。 我缩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随后缓缓坐起,手指一直在抖。 好累。 并非体力流逝的累,而是生命流逝的累。 我抓起了笔,扫了一眼协议书。 周溪对我很大方。 她将这栋别墅留给了我,还额外分了五千万给我。 「陆先生,这里还有一个条件,请您看看。」小灵指了指一行字。 我看过去,沉默地压住了笔尖。 「离婚后,男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出现在女方面前,否则视为违约。」 又是一个新条件啊。 身体的疼痛被蓦地唤醒了,我大口喘息起来,死死抓住心口,要将癌症带来的痛苦撕碎。 「陆先生怎么了?」小灵吃了一惊。 我低着头呼气,缓缓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每写下一笔都是在跟过去的十年告别。 每写下一笔,都是在划掉周溪一帧帧的音容笑貌。 等终于写完,我恢复了平静,抬头一笑:「签好了。」 小灵收起了协议书,迟疑开口:「陆先生莫要过度哀伤,其实我觉得周总是喜欢你的,只是她困在过去走不出来,她的爱情停留在了十年前。」 小灵不只是周溪的秘书,还是好朋友,知道很多事情。 我摆一下手:「可别瞎说了,免得周总扣你工资,去吧,我下个月会跟周总去领离婚证的。」 小灵叹了口气,拿着协议书走了。 等她关上门,我全身一松,仿佛一摊烂肉融进了沙发里。 太累了。 太痛了。 我不会活不到领离婚证那天吧? 7 签了离婚协议书后,我跟周溪算是了断了。 十年夫妻一日断,也是早已预料的事。 那么,我的恩情也还完了。 我用十年青春,将周溪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未让她吃过一点苦,并且在今天放她自由。 我仁至义尽。 甚至可以说是功德圆满。 这么想着,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真善良,死后必定成佛的。 阿弥陀佛。 大门忽地被推开,有人打开了密码锁。 我们家都是人脸验证,很久没人用密码了。 我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休闲装,英挺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目光转动,打量着别墅里的一切,并未注意到沙发上病恹恹的我。 直到我出声:「你是谁?」 他吓了一跳,接着玩味地一笑:「陆长河?周溪的丈夫?你似乎男子气概不足哦。」 我病了,确实没有气势了。 「孟博?」我眯了一下眼睛,意识到他就 |